轻微剧透,慎

我的大学老师陈润华先生,曾经写过一本名为《偶然的南方》的小说。十日谈一般的故事结构,在南方湿润的乡间巷尾,偶遇着酒鬼、幽灵、妓女等各式各样的古怪故事——南方,掩映在湿热气候下,风土温润而多姿,变幻而莫测,亘古以来,就是故事发生的好处所。

《一路向南》的故事,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倾慕】公路故事。如果说,公路电影所反映的,是人生之旅的缩影,喜剧电影则是人生悲剧元素的抽象与卡通化呈现。

“什么是搞笑片?那就是用夸张、卡通的方式,将人遇到的倒霉事呈现给你看。越是搞笑,其背后的内核越让人悲恸。”——大学时来剧社短暂培训的上戏导师如是说。

“而喜剧的作用在于,让人透过喜剧视角,更容易的接受与反思生活里那个‘不那么崇高’的自我。”

《一路向南》的开始,展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底层小人物生活画:效益不好的皮包厂,保安靠监守自盗来维持生计,青春而性荷尔蒙无处宣泄的小保安只能通过偷窥来获取愉悦,他从荷尔蒙里生出对南方的无限幻想与向往,一切都是原始而自然。

单六九这个人物通过寥寥几个镜头跃然纸上:他来自社会最底层,受不到高等教育,他粗鄙,但简单。他没有被知识所囿,所以行动力强,想做就去做了,从来不考虑包小姐让他去云南的合理性和逻辑性。他因年轻而对世界自尊,不轻易下跪,于是就算要被辞退,也不跪厂长。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却从不自轻,即使与比自己条件要好的图游游结伴而行,明知图游游外形比自己更讨好,但他却并不因此而感觉“小护士”会低看他一等。

他是无知且无畏的。

他是快乐而纯粹的。

他对于去云南这件事,有很明确的目标——见包小姐。而这一目标更多反映的是这一人物的生存需求:见漂亮女人,恋爱,或者,做爱。

单六九就是抱着这样纯粹而单一的目标上路,排除万难,去完成一个生存目标。

相对于单六九的单一,图游游这个人物则是迷茫的。

他代表的是“被标签”人物。和所有【被标签】人物一样,图游游享受着“标签”带来的红利:人们因他的标签对他多加关注,甚至因他的一条好友圈而大声争吵。但他也承受着“标签”给予的压力和痛苦——他必须更努力,更拼搏,以达到别人对他的预期目标,以诠释、匹配身上的标签。

图游游身上的“标签”是学霸。

他因为学霸而广受关注,但讽刺的是他的女朋友找了比他【成绩更好的人】。正如他所说的——

“学霸就是,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做得好是应该的。弄砸了,一堆人等着看你笑话。如果别人笑的是结果,那当然无所谓了,但是他们笑的是你不努力,不进取,那你就真的被看扁了。”

因为身份是【学霸】,所以必须努力,因为不能“不进取”,但努力过后的目标又是什么呢?显然,图游游也没有答案——面临毕业,女友分手,未来模糊,究竟要作何选择?

他自己不知道,所以骑上了往云南的自行车。可即使是一路向南,他还是模糊的,这是遵守与女友的共同约定而已,并不是他自己的明晰目标。

他知识充沛,但却没有单六九那种单一纯粹的目标。

他能解决很多事情,头脑聪明,但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

于是一个有明确目标,知道自己去云南是干什么的单六九,与一个没有明确目标,去云南只是为了履行约定的图游游,在路上相遇了。

按照传统的青春剧路线,接下来二人应该是相识相知,通过路上一系列事件,图游游找到了青春目标不再迷茫,单六九开始知而有畏,不再莽撞,二人一路打怪一路成长的剧情。

但不要忘记了,《一路向南》是一部搞笑片,而不是青春片。

于是笨贼毒贩、修车档父女一一登场,青春片变成了斗智片,最终图游游和单六九解除了自身危机,将笨贼绳之于法,但也没有到达南方。

前面说了,“搞笑片就是用夸张、卡通的方式,将人遇到的倒霉事呈现给你看。越是搞笑,其背后的内核越让人悲恸。”,如果说前半部分影片用搞笑、夸张的形式展现了单六九的无知之痛与图游游的迷惘之痛,那很明显,影片后半部分的叙事是不够给力的。

影片在描述与毒贩斗智这一篇幅上,剧情显得有点虚浮无力,一笔带过。而在修车档父女上又着墨太多,情节略显生硬,即使这一段剧情点出了单六九一人物性格里低俗无知的“成因”,并且开始了单六九对自我的思考(希望成为图游游那样,拥有学识与素养的人),但仍然过于冗长,特别是早上起来的一段戏。

而让这段戏成为鸡肋的,更是后文并没有产生单六九对自我思考的回应。这是整个电影最让人惋惜的所在。

我们在《一路向南》中,有着两个三观如此鲜明迥异,又能放出异彩的角色,但编剧却没能让这两种不同的三观通过剧情擦出火花,碰撞出一种更鲜明有趣的三观。这就好比喝一杯分层鸡尾酒,用力摇混之后,原本期待有第三种味道出现,却失望地发现它立马又分层了。

在戏的最后,图游游依然是那个带着迷茫的图游游,单六九也是那个无知无畏的单六九。他们或许通过笨贼事件有了那么一丝的互溶,图游游放弃了回学校见女友一面的看法,单六九也开始敬重图游游的胆识。

但这远远不够,他们重新上路,带上了一丝明亮,却与他们来时没有太大改变。

至此《一路向南》全片完。六十分钟的电影,前期相对出彩,后期相对突兀,但作为实验性的网络电影,有一定的可看性,也算是交到了满意答卷——毕竟轻松搞笑的喜剧,相比要【给观众点什么】,【让观众笑】更是第一要义,在这一点上,《一路向南》确实做到了。

与影片的叙事节奏不明快相对,影片的剪辑倒是中规中矩,有几个公路镜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艳。作为剧中主演,冯建宇第一部作品所演绎的角色是一个“机灵”、“轴萌”的大城市小人物,这次演的是“迷茫”、“学术”的青年大学生,两个角色之间辨识度十分高,吴所畏眼神灵活,眼珠子一转,鬼点子上头;图游游冷静沉着,面对险境,越险越从容——这都展现出冯建宇扎实的表演功底,对角色揣摩定位明确。而另一主角张晓林也把单六九这样一个带着粗鄙性格的社会底层人物演绎得活灵活现,戏里还有不少亮眼的角色,比如饰演笨贼的汉子,戏虽然不多,但笑料十足,而修车档老板和旅馆老板娘,一个帅气儒雅,一个市井八卦,也被演员演得十分不错。

总体来说《一路向南》有着十分显著的实验气质,没有大条道理,也没有深刻思哲,但如果你想找一个放松心情、轻松搞笑的片子,这会是一个选择。



最后,想放泰戈尔先生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此处就是有待到达的彼岸,此处即永恒的当下。它既不远,亦不在他处。

愿图游游与单六九,早日找寻到他们心中的【南方】。

一路向南(2016)

又名:Approaching Journey

上映日期:2016-05-21(中国大陆)

主演:冯建宇 张晓林 

导演:覃旻 编剧:关丹照

一路向南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