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看了一出STARZ的连续剧《古战场传奇OUTLANDER》，对外剧有些了解的人也许知道，STARZ就是那个以《斯巴达克斯》一举成名的娱乐制片公司，看了后，很有点感悟。
首先，《古战场传奇》是一出二十世纪到十八世纪的穿越剧，十八世纪大致是现代西方世界形成的时期，整部剧有畅销小说作背景，已看的第一第二季主要在苏格兰和法国，之后会到美洲大陆，基本上就是东西方文明开始拉开差距的时候。本剧服装道具精美，演员选择得体，而且由于原剧本作者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据说参考的历史背景非常接近学院派认知，特别是一开始的苏格兰风土人情，不厌其烦地描述其细节，甚至剧情每一章节的题目都是当时生活的形式（应该小说的目录也是如此，大约一章小说等于一集剧情）。如果是对这些内容有兴趣的人，自然会很乐意看到的。但也有评论说这种内容水准接近于晋江文学的水平。我对后者无接触但能领会其内含的讽刺意味，我自己也认为文本水平不高，这么说吧，和黄易的《大唐双龙传》相仿佛，有历史基础，但这种历史基础水平也很浅薄，只不过感觉比《说唐》好像学院了不少（或者说主流了不少）。但娱乐性很差，文学性很差，只是借用了历史场景而已，要看真正的历史，不如看BBC的历史纪录片，大仲马好歹拿历史做他小说的钉子，这些内容则自己是历史的钉子，可他们不是历史教科书……所以剧情能看，但不好看。但是，剧还是不错的。
为什么我有这种看上去逻辑不通的评价？
第二，我来说说STARZ，先提提美国三大收费频道，HBO, NETFLIX以及STARZ，原来这三个都是做频道的，从HBO开始，现在都开始产销一体化了，前者不用说了，NETFLIX的《纸牌屋》红得连吾国领导都知道了（当然，我认为真想看这出戏的应该看看BBC同名剧，差很远），而最吸引我的则是STARZ。大约十年前，我刚回到广州的时候，在寄居的麓景路楼下看到一出《斯巴达克斯》，我本不喜欢看这类古装戏的，在店主推介下买了，至今还记得她推介的眼神“好睇啊！”好吧，之后我看了，确实很“好睇！”借用豆友的话，STARZ从《斯巴达克斯》开山立宗，确立了黄暴的名头。我补充一下，黄暴人人有，但精致而又出人意表的黄暴则少之又少。我少年时刚接触到日本超写实主义绘画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人能出一套超写实主义的《金瓶梅》，那该多好啊？！而STARZ圆了一众像我一样的追梦人的梦想。而且这种风格很难抄袭，这里面不光是意识，而是有很多的现实条件。首先就是影视行当各个门类里的技术水准，就像当年的电动喷枪，没有这个工具你就无法实现颜色的自然过渡，这是任何手工技巧替代不了的，这里面就有颜料颗粒，喷嘴口径等等。现在你发觉网上很多人绘画、摄影的水准都很好，其实人的水准之外，其实最重要的是工具。很多手工艺都不需要太高的什么“艺术天赋”，前几天刚好看到一则新闻说绘画成交额最高的是某某一个农村。这种专业农村多得去了，就像工业生产一样，对农民而言总比日晒雨淋强。所以这点，我很服STARZ。之后的《黑帆》、《魔幻都市》、还有《古战场传奇》是越来越精致，就冲着这种精致劲头，我就愿意去看。今天人的生活形态很多元化，其实这些剧除了某一段我会认真看之外，大多数时候我都会看着手机放着碟，不时喽一眼，只要看懂大致脉络就可以了。但这些画面的水准，你是很难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是的，欧洲影视不分级，特别是法国，不但艺术电影闻名，其黄暴级别也非常高，法国大多数女明星都敢于说脱就脱，从某种程度来说法国影视其实开了STARZ之流的先河，可惜法国不是世界主流，法语也不是世界主流语言，除了七八十年代对世界文化孜孜不倦的我们花大力气来译制（上译厂当年推出的《国王与小鸟》大大颠覆了我对动画片的观感，还有今天在小圈子里红极一时的《怒海沉尸》也居然有上译配音版），现在已经少有法语电影在大屏幕上上演，一切个性和乐趣被市场以大众化的理由给洗平了。所以法国影视开始也放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用英语来抢夺市场。所以CANAL的新剧《凡尔赛》主演是英国的，语言是英语，开始放下身段与美英剧竞争。另外意大利法国合拍的《博尔基亚家族》个人觉得优于美国版，就是利用美国主演和意大利群众演员，另外的意法合拍的《美第奇家族》同样如此。目前看来，以英语为主，英美主演为主（熟脸蛋让观众进入），故事背景欧洲，道具服装等后期欧洲，二线年轻演员欧洲的格式已经慢慢开始成型，不但美国资本这么做，欧洲资本也在这么做，只要是历史剧或和生活艺术品味相关的剧。这一点就会说到我标题所言的去中心化。
影视的中心原本是人，导演或演员，这是原始化的影视创作或生产的中心，去中心化其实早就开始了，制片人制就是为了淡化人对影像工业的影响的，相反，独立制片人为了保持创作人对作品的影响力，姑不论何者对错，在技术的进化下，去中心化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我以《古战场传奇》来说明一下观点。
这部剧有原著的，但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或看过原著，甚至也不会去看原著，其实和不知名的剧作家写的剧本差不多，但有长篇小说做底，剧本的内生逻辑会好很多，据说作者是个双学位女博士，为写此书查了不少资料，好吧，只能说作者很认真，说如何如何贴近历史的，我只能说贴近的是你想象的历史，或者说帮助你了解当时的历史风貌，另外我一直认为学者型作家尽可能写论文，小说等艺术创造不是他们所长，太多近现代作品是这种枯燥无味的学者类作家写出来的，他们真的应该只干老本行。
剧中的演员是不知名演员，模样倒是不错的。西方影视的选角是很大的一个长项，不过我很少听说这些演员毕业于电影学院的，但作为现在社会的显要职业，西方人才非常丰富，特别是欧洲，很多年轻人相貌出众，且很多基层表演的训练，特别是英国，所以你会发现所看到的美剧、电影很多英国影人霸屏，这主要也得益于英语这个通用语言，相对语言不是特别好的，只能作为边缘演员出现了。《古战场传奇》三个主角，都是陌生面孔，英语法语和苏格兰口音都不错，女主是专业模特出身，身材一流，床戏表现力惊人，很值得一看。很多时候我都是在做其他事情时瞄上一眼，对我而言已足够了，今天还有还有什么电影值得从头到尾全神贯注的么？连续剧就有这样的好处，在同一个情绪和信息系统下，你可以呆上一段时间（几天或几周），而不只是2个小时。不过虽然是连续剧，剧中的环境、道具、服装和拍摄手段真是完全不亚于电影，以这样不知名的演员撑起好几季（头两季各15集，而且3、4季已经决定一起拍摄）播出，且播出前已经售出票房的收费频道而言，真是非常大胆的，其去演员中心化可以说是毅然决然，不会多花一分钱在狗屁偶像身上。
其实这一波的去中心化早已经开始，所谓好莱坞各家公司的自建宇宙体系，就是想把明星的风头压在版权所有下面（简而言之，蝙蝠侠谁演都成），从而达到压制明星的片酬的作用。不过电影发行的特点和连续剧有所不同，卖点也不一样，有些大牌明星已经开始购买自己的形象产权（IP)，试图捆绑自己和形象，甚至畜牧形象产权，自己做老板，但个人老板的风格比较固定，也没有精力和财力做多个产品线，如汤姆.克鲁斯其实有《谍中谍》和《侠探杰克》两个系列，后者的第一部开头其实还可以，但看来他还是只能顾得上第一个。
再说下《古战场传奇》的服装，虽然是表现200年前的风格，但对当下的时尚其实很有借鉴的意义。我之前说过我不喜欢看古装电影，一来在DVD技术普及之前，视频的清晰度无法再现影视的细节，二来对历史的认识都是约定俗成，万年不变的，所以基本不吸引人。举几出早期的译制电影，《红与黑》《基度山恩仇记》等，过去的拷贝你是没有办法发现当年的欧洲制作水准的，（主要是当时的载体是胶片，会随时间变色）。只有近期的数码修复版才可能看到当年的道具服装水准是多么高明，从这点来看，我宁愿看修复版的老电影也不愿看大投入的爆米花。从《基度山恩仇记》中我发现了优雅潇洒的路易乔丹，我才认出他是我曾经认为的最优雅的007反派《Octopus》中的法国大亨。还写了一篇小文《蓝色水手服和绿氂披肩》来赞美过去的服饰放到今天其实一点也不过时。其实欧洲的服装精制技术虽然随着流行风尚的简化而有所流失，但是仍有很多传统被影视制作行业给保护下来，可以这么说欧洲时尚精华在舞台服装而不在时尚大牌里。国内出版的《film craft电影艺术》系列丛书有一本《costume design顶级电影服装设计大师访谈》里，有几出都写到，这些大师有些从事过普通时尚业，但都很不适应。普通时尚行业其实是煽动爆款，销售拷贝，能被拷贝是普通时尚的最重要要素之一，而影视服装则不在乎拷贝，甚至不特别在乎历史。很多人对电影道具服装的认识停留在“历史”上，当然，历史很重要，但影视不是历史真实再现，而是历史氛围的塑造，然后就是表达器物之美。影视服装道具其实是起到指导现代时尚的作用的，比如我比较喜欢的电影服装设计师Maurizio Millenotti，主导了《西西里美丽传说》《海上钢琴师》等，另一部很值得观摩的现代电影《best offer》，他仅仅调动了一下brioni，就让男主角恰到好处地优雅起来，当然，你自己买的brioni可没有这个效果。虽然古装电影不能直接指导现代时尚，不过，现在的影视制作其实代表了人们的一种不断复古的倾向，不仅是回到二战前，甚至是回到工业革命前，这种倾向虽然是小众的，但有越演越烈之势，另外古装电影的一大好处是，gucci老板不会塞一把银子让今年的爆款混入其中。《古战场传奇》的服装背景跨越了2个时代，一战和斯图加特王朝后期，欧洲文明的高峰其实大约和这段时期吻合，即路易十四到两次大战之前。故事中的英伦三岛刚刚处于融合的开端，可以看到当时的苏格兰乃至英格兰比起欧洲大陆是处于下风，带着原始的影子。第二季就在当时的世界中心路易十四王朝中，服饰变得十分华丽，是巴洛克风格向洛可可转变的过程中，由于第二季的服饰和光影效果太好，由此还获得一个摄影奖，可见其中的水准，不可否认，连续剧中有这样的水准真是欧美连续剧无可置疑的实力体现，其实这不是孤例，最近很多历史剧都大下血本，这里就不多举例了。
《古战场传奇》的后续剧情在刚刚所说的欧洲文明最高峰的时段里进行，因为还未上演，无法评论，不过最近看了一些书，结合这部戏可以说说另一方面的感想。写管理的彼得杜拉克晚期曾经写过一篇小说，《the last of all prossible world最后的完美世界》(可以和《advanture of a bystander旁观者》相互参考阅读，其实就是把旁观者的一个个他说的真实故事组合成小说）。小说写的一般，但基本描述了他认为的最美好的两次大战前的世界，另外美国女历史学家barbara w tuchman所著的《八月炮火The guns of augest》也惊异于这个发达的文明程度为什么会发生一次大战？宫崎市定在《中国史》的总论里断言，“欧洲世界创造出了几乎可以让之前的旧文化失去价值的工业革命文化。”最初我十分不理解，印象中现代世界才是最美好的，而从小到大，我也一直对5000年文明十分相信。但是不断地认识到现代世界的发展确实没有5000年文明以及其他自称的古老文明什么事的时候，我发觉我们从来没有在历史大幅领先过，甚至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处在几乎接近的程度，这个认识让我认识到西方文化的强大，继而我也会发生这样的疑问，这样的文化为什么会几乎毁灭？也许文明一直制属于很小一部分“公民”的，就像雅典或罗马时期，而大量的人是被摒弃在这样的文明之外的，这些“外部人”即羡慕又仇恨，逮着机会就会进行大举破坏，因为自己驾驭不了，降服不了，所以破坏它。不过，这样文明的魅力会一直持续下去，欧洲文明将会被学习，被复兴，而不是其他的文明。说句不恰当的话，欧洲已经不是赚钱的好地方了，各地移民还是蜂拥而至，并没有向着世界GDP增长最快的地方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