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5-14

漩涡俱乐部:爱乐之城没有爆裂鼓手，只剩一群苍老灵魂

（原载于公众号“吉尔伯在看剧”→ [https://douc.cc/42pB2N] 多支持呀。）
1
《漩涡俱乐部》大概是那种有点“老气横秋”的剧集。
它会慢慢染上暮色，契合这个俱乐部与乐队的不温不火，但掠过了白日的清透，又抵达不了黑暗的放纵，卡在两岸之间，脚下还是漩涡，就扰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嗅着《爱乐之城》与《爆裂鼓手》而来的观众仿似登月第一人，面对信息与味道的芜杂，不知道该攫取什么，感应什么。以致于，开篇就容易逐客。
这部剧有点像在固执地对抗更大众的观影喜好，不喜欢的人会在弃剧后或弃剧中给它的昏昏沉沉判刑。才第一集，主角Elliot的颓唐就辐射开了，经营的俱乐部与组建的乐队都笼罩着一种拘泥与沮丧，表面一团和气的伙伴Farid深藏秘密，被前妻从美国抛过来的女儿Julie竖着屏障，曾经的恋人Maja也任由说不清的情愫在腐蚀歌唱事业……
衬着暗光下浮动的爵士，一种很疲累很厌倦的直觉恐怕要比好感来得更快。
而且，在人物关系中扒拉下的一点点刺激元素，不过是与酒吧、音乐常常掰扯不开的毒品、黑帮与性。有点老三样，巴巴地摆了一桌，已经有人提不起筷子。
总有那么一口提不上来的气，稍显堵得慌。
早就没那么多耐性去探究花样与起势的观众尽快斩断情根，留下一些稀稀落落的捧客，尴尴尬尬地静观其变。
2
观下去，还真有变。
旋即视角转到16岁的Julie身上，第二集一反沉闷，以一种青春活泼的姿态来抵抗已经框定的成人语境。有一幕，她跟为父亲打工的大男孩Sim去兼职贩卖三明治，两个年轻人兴冲冲地把日复一日的无聊销售，变成一首快歌般雀跃的游戏。
又或者像是第三集的主角Amira，默默接受丈夫Farid的葬礼被公公婆婆顺从宗教传统，包装成连儿子Adam都找不到父亲味道的仪式，最终惊喜地在自己家里迎来一场最欢闹也最感人的纪念。毕竟死者生前，是个幽默而随性的音乐人。
每一集都会变着戏法，试图在团团乌云里透出一丝光亮。这些光亮是约略打散阴郁的工具，但挑一下也好，不致于让所有人都被持续压在阴霾下。
须知《漩涡俱乐部》始终在抻着沉重人生的广域，它让每个有血有肉的角色，都在这故事里经受风霜。
还以Julie为例。她逃学，她抽烟，她在虚伪的继父面前用愤恨的肉体来试探虚伪的底线，她对Sim说，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在接连崩塌的往事中逃生，成了一个需要用更烈的手段去刺激自己、拯救自己的伪大人。
可大人本来就没有轻松过。Jude在情感空洞里再次堕入毒海，一个即将40岁的音乐人，没房没车没爱情，在台上表演那一星半点的光辉已是所有，可绕是有人挖角的大龄主唱Maja，过的也还是一团糟的局促日常。上夜班来照顾两个孩子的Amira，身兼数职也攒不下什么钱的Sim，还有不得不照顾瘫倒在床的父亲的Katarina，要说不快乐，大概谁都找得到铁证般的理由。
再豁达开朗也似乎没什么用，Sim的奶奶不也承受者癌症复发的折磨？
穷困潦倒的寻常生活已经习惯性地把人绊倒，可警察以及黑帮团伙在上，跟踪，监视，恐吓，嫁祸，又有很多凶险密密匝匝地叫人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横祸，不知道什么时候兔死狐悲。
音乐该是操蛋人生的一个救赎，但爵士的灵魂早已老去，而签约与引流的商业压力，名望与感情的私人纠葛，让本就无法纯粹的演奏有了更为浑浊的态势，连以毒攻毒都惺惺作态得入不了戏。
这也是《漩涡俱乐部》“老气横秋”的缘故。不管角色当下几岁都好，心理年龄都在往沧桑的路上走。
但现世真是个高兴不起来的现世，于是我们这些情感吸血鬼可以在别人的不幸中吸收一些振作的麻药。
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成年人的崩盘是最有效力的。角色搬演着提炼过的挫败与绝望，我们在并无新事的生活里即便无法对号入座，也可以唇亡齿寒。
反正，只要把那些心情移植过来，种在自己荒芜的乐园，都没差。
3
每集为单人立传的剧，最早接触到的是《皮囊》。
一个小群体，每个人都有被聚焦的时刻。说的是一段又一段焦灼毛躁却又别有洞天的青春，一具具鲜活皮囊陈列在一起，却正是一簇无从宣泄却兀自妖娆的青春。
《漩涡俱乐部》在前七集的篇幅的里，也分别对准了七个人物。从少年到中年，每个人都在挣扎，都在寻找放出内心焦黑情绪的豁口。再加上形形色色的配角，尤其是与俱乐部休戚相关的那些，他们的精神内核共振到一块，汇成了一股低气压。
但麻痹到了最后，会开始贪恋那一点点光明，那光明使得每一个人在大浪退后的笑，再苦也有了脊梁。
各种附加在人身上的元素被掸落后，说的依然是所谓的“成长”。
既然是生活，就改不了鸡毛蒜皮甚至鸡飞狗跳的局面。年轻的Julie被挫伤后破罐子破摔地闯入毒贩辖区，是一种不知怎么去痛才好的宣言。等到流连他人屋檐下，最终被父亲在母亲面前的力争感动，才算是把心底最大的刺拔出。Maja不时摆出要飞走的姿态，又始终割舍不下承载着旧情与心伤的巴黎，直到有一天，她争取到一个答案，划清了一条界限，内心才好结束漂泊。
一花一叶都在度人。《漩涡俱乐部》没有太多教化的意思，也承载不起点化的功效，但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在心之漩涡里浮出来，走下去，会有一种淤血搓开的轻快。
到最后，事情也没法彻底好起来。可好不起来，落魄到街头，也不妨碍嬉皮地边走边唱。这浪漫至极的都市就是舞台，这流光溢彩的爵士就是名胜，不知道故事会不会还有延展，但闪闪发光的这夜，是可以给彼此同行的一段经历好好做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