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全国山河一片红，六十多年前“咱们工人力量大”的高亢歌声照旧，官媒温柔的手抚慰着模糊不清又身份不明者的心，恍如屌丝逆袭，冲上了云端。当然，几日后，一切又会回归马云们的成功学世界，大家膜拜的依然是胡润富豪排名榜。

当北非偷渡者一年年上演葬身地中海的悲剧，当全球各地打工者涌入挤压的都市，茫然不知所措，当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建筑者下架后仍需再次疲于奔命的上架，当路遥这样的脑力劳动者英年早逝，当90后在富土康开始说不。

一百年来的光影，实际上是与劳动者的步履同步，无论是卓别林等大师默片，还是德西卡、伊比·卡赞、成濑等大导抑或当今的阿巴斯们，似乎他们承载着狄更斯、契诃夫、左拉及杰克·伦敦这些作家的手心，无一例外地都在深触及寻觅一种劳动者内心共性的语言----融合了镜头感极强的三句悲凉又温暖的语镜：

“谢天谢地，我总算做完了，约翰，您今天高兴吗？”

“这么多年来，约翰，我一直只能瞟着别人的鞋子……”

“喂，为什么您总是呆在黑暗里？约翰，您出来吼几声也好”

如果说，“约翰，您出来让我们一起去喝几杯”，那一定还不是纯粹、连轴转的工人。

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看了吉安尼·阿梅利奥的《强悍》（2013年）所感。48岁的安东尼奥·潘恩可谓活雷锋，失业不说，还乐于助人，从早到晚不让自己停歇，如同陀螺旋转着。

他做建筑工、广告工、送货工、机床工、厨杂工、挑鱼工等等，忙得不亦乐乎。问题是，他享受这种连轴转的快乐，完全没有卓别林《摩登时代》的挤压感。再晚回来，他也得学习。参加考试中，认识了漂亮女工露西亚。二人很谈得来。但露西亚始终处于极度的压抑工作状态，痛苦总是伴随着她，这是他所不知的。而他在夜间卖花时，遭到了奚落，竟是前妻艾德里·安娜的现任老公。前妻讶异之余，替他难过。之后，还被前妻的老公但丁请去站店，此乃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法商人。安东尼奥不忍戏弄，只得离开。

安东尼奥最为骄傲的是专修音乐的儿子伊沃，可儿子工作并不顺利，以至于受惊吓而抑郁，仍是父亲的安心鼓励，才使他走出心里阴影，重新吹起悠扬的萨克斯。当然，这一系列的意外变故，也让本来乐观的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何自己沉浸于帮助朋友的享受中，可在别人看来却毫无意义。他很茫然。但本性难改，行事依然。谁让他神经如此大条呢。

这让我想起茂瑙的默片《最后一笑》，老头总是得意地摸摸两撇胡子，仿佛好运不请自来，不用过虑。即或之后除了名，依旧不脱门童制服照样上班，至少让自己初心不改，毕竟自己永远是一位劳动者。最后好运真的到来，搞得他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多可爱的老头啊。

如同伟人毛泽东所说的劳动人民最善良。

而本片的所谓强悍，亦应是指深藏于安东尼奥内心的良善、仁爱和单纯。如此才能坦然面对纷繁杂乱的现实世界。这样的美德，在一个功利的世界，无疑是在呼唤的人性回归。这倒真像阿梅尼奥拍了一部向“五一”国际劳动节的献礼片。这样的语镜，一定是温暖的，无敌的，永远的。

201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