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2-15

被光抓走的人:《被光抓走的人》：需要我给你一些爱情忠告吗？

引言
对不起，爱情忠告不存在的。是我标题党了。不过，这也是《被光抓走的人》给人的感觉。
影片是基于这样一个设定：一道道神秘的光线笼罩了地球上的一些城市，城市中的一些人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在人们追寻答案的过程中，渐渐地有了这样一种说法：被光抓走的人都是成双成对且彼此真心相爱的。在中国某个被光照射过的南方小城，留下的情侣、夫妻，或者是另一半消失了但自己没有消失的人，都陷入了痛苦的彼此猜忌和自我拷问中。
这个设定很像那部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美剧《守望尘世》，只不过影片的重点放在了爱情上。
在说爱情之前，先说影片一个小问题，就是不该往科幻上靠。
可以看出本片的主题是关于爱情的，只不过是借了一种超现实的形式来讨论爱情罢了。这种时候本来完全没必要交代神秘的光的来历，但影片似乎还是希望能让这道光“科学”一点（不知道是否与审查有关），于是只好把它与量子力学扯到一起；然而事实上就算是有万金油量子力学，影片也不可能彻底解释光的来历，那这就是做无用功了，而且还很容易让科幻迷们笑场。
1.当代中国爱情众生相
影片似乎想解答这一问题：留下的人，真的是没有爱的吗？那怎样才算相爱？
但影片并没有给出答案。它更像是描摹出了一幅当代中国爱情众生相，有一些地方的刻画相当细腻深刻，但同时也很偷懒地用一个相对安全的价值观回避了对问题的直接解答。
影片有四条故事线，但刻画的情侣、夫妻要远多于四对。我就挑其中的五对来说。
第一对，普通中年夫妻武文学（黄渤）与张燕（谭卓）。由于光照后两人都没消失，所以他们不得不面对两个人可能已经失去激情的现实。
第二对，外号“筷子”的混混（白客）和他连脸都没露的“好兄弟”秦山。光照后，秦山失踪了，筷子还在。由于秦山曾与另一人有过争执，筷子怀疑他被人谋害了。
第三对，都市女白领李楠（王珞丹）和她脸都没露的丈夫胡建平。两人正因为胡建平找小三闹离婚，结果光照后，胡建平失踪了。然而那个没什么文化的小三却找上门来，质问胡建平在哪。小三不能接受胡建平不爱自己，李楠也好奇胡建平的真爱是什么样子，于是两人一起踏上“寻夫”之旅。
第四对，年轻小情侣刘佳一和王扬。他们不顾家人反对也要在一起，结果光照后两个人都没消失。痴爱转眼间化为怨恨。
第五对，武文学遇到的一对也在经历中年危机的艺术家夫妻，丈夫叫赵峰（黄觉）。他们夫妻在光照前一边各自有外遇，一边还要在亲友前装出相亲相爱的样子。但是光照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这五对构成了当代中国的爱情众生相。它们给出了很多关于“怎样才算爱”的答案，但这些答案并不相同，甚至完全相反。
2.中年危机与开放关系
武文学、张燕的故事线可以视作主线，戏份最多。这一对的故事讨论的就是最为常见的中年危机。
其实两个人的危机早就存在，如果是普通剧情片，这个危机就会由一个现实的诱因诱发；而本片只不过是把诱因换成了一道“光”。于是当矛盾摆上台面，两个人就面临抉择。是合，是离，还是貌合神离？
武文学见识到了另一对，赵峰夫妇的处理方式。赵峰夫妇在光照前貌合神离，演得很累；但这光一下撕去了所有人的伪装，反而让二人轻松了。现在赵峰夫妇不能说是“离”了，他们超越了“离”——他们组织一大帮人搞起了开放关系，离不离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关于这一点影片说得很隐晦，但暗示足够了：赵峰首先表示了不用再与老婆扮演相爱，然后他老婆拿着一个盆一样的东西像是在搞抽签，接着他老婆面对众人发表演讲：“在有限的生命里体验多种人生。”
讲道理，这个桥段安排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显示了本片对触及敏感话题的一些尝试。但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影片安排武文学在门口看呆了一会儿，愣没敢进去。于是开放关系这个话题也就这么在观众眼前虚晃一枪，就没了，一点观点都没露出来。
武文学没胆搞开放关系，但是有胆搞外遇，不过在与出轨对象“尬聊”的过程中（这段台词太尬了，败笔），还是良心发现，决定无论那光是不是对爱情的审判，都要摒弃猜忌与发妻继续生活下去。这可以说是一种最安全的价值观了，反而没什么可说的。要是大家都能做到，那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中年危机了。影片以这样一段故事为主线，这段故事又有这样一个非常安全的结局，所以总体上的呈现是比较平庸的。
3.两性关系与女性主义
李楠的故事，表面上讨论的是年轻夫妇的七年之痒，但实际上是借七年之痒反映了在两性关系中，女性主义的困境。虽然王珞丹的表演显得有些呆板，但这个主题倒是略显无趣的中年危机故事之外的一抹亮色。
李楠和小三在“寻夫”的过程中发现胡建平还有很多其他各种类型的相好：胡建平与李楠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与小三是纯粹的肉体关系；与他的初恋女友大概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爱情，甚至接济其生活不求回报；他还与一位比李楠更成熟端庄的女性维持着某种知己关系，把这些事都讲给她听。
这段反映出来的是，有的男性在一段关系中，只想获得某种欲望的满足，不管是肉体上的欲望，还是精神上的欲望，就是没爱。
而有的女性想获得什么呢？男性的认可。这就有点女性主义的味道了。
从经济上看，李楠绝对是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工作体面、能力强、收入高。她的行为似乎也昭示了这是一位独立女性：打扮精致、性格高冷，冷漠地在民政局等着丈夫来离婚，在丈夫失踪后也对外声称毫不在乎他的下落。
但表象之下，她的真实想法总在不经意间显露：在丈夫失约没来离婚时，她把摘下的婚戒又戴了回去；丈夫的电话号码仍旧标注为“老公”。
这就是为什么她虽然口称不在乎丈夫，却要与小三一同踏上“寻夫”之旅——她也许并非是想挽回自己的丈夫，但一定要确认丈夫到底爱什么样的女人，自己在丈夫眼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价值。如果丈夫与一个比自己“高贵”的女人消失了，那也还算无损她的价值；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丈夫与小三那样的“低贱”女人一起消失，那简直是对她价值的侮辱。所以她最常挤兑小三的一句话就是：“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点。”
所以说，李楠虽然在经济上独立了，但在精神上并没有；不然，她根本就不会在乎丈夫到底爱什么女人。李楠的“寻夫”之旅也是建立自我认可的过程——在见了形形色色的女人之后，她才意识到，以丈夫的好恶作为标尺根本就不靠谱——这么多女人都没有跟他一起消失，谁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于是她这才不再在意丈夫的认可，建立起对自己的认可，决定终止这段“寻夫”之旅。
这里还有一个小反转，就是李楠说，她“独立”，也是因为老公说喜欢独立的女性，这就非常讽刺了：她作为女性的独立，其实是源于对男性的依赖。这并不是真正的独立。
然而就在李楠走向独立的时候，一个更大的反转发生了：原来丈夫在光照前就出车祸死了。小三得偿所愿地说：“如果他没死，也许就和我消失了。”
我们看到李楠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她在江边哭泣。她是为自己逝去的丈夫而哭，还是为丈夫可能真的喜欢一个“低贱”的女人而哭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自始至终，都只是男性的附庸。这个故事大概想说的就是，女性主义之敌，有时正是女性自己吧。
4.执念
筷子和小情侣的故事比较简单，是关于对爱的执念。
在筷子的故事结尾，警察认为谋杀证据不足，所以大概秦山真的被光抓走了。但筷子不能相信秦山不爱自己，所以他必须相信秦山是被谋害了。最终他杀死了自己臆想中的“凶手”，并心甘情愿地伏法。这是对爱的执念所造就的扭曲的逻辑。很明显，筷子与秦山之间的是一种不能通过审查的感情。但这个故事在异性恋中也成立，所以并没有反映出这种感情的特质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审查的缘故）。这又像是对开放关系的刻画一样，点到为止，什么观点也没表露。
再说句题外话，白客这位演员，在本片中竟然演出了河正宇的感觉，真的很强，前途无量。
小情侣的戏份非常少，但主题跟筷子的故事差不多，都是执念、冲动、偏激。在女生看来，光没带咱俩走，那就是咱俩不相爱，之前再有感觉也不行，你能为我去死也不行。于是男生就用更偏激的方式证明自己：先强暴了女生，然后跳楼自杀了。结果男生没有死成，这促使女生决定不再去管那道光，两个人继续在一起。
小情侣的故事似乎只有一个功能性作用，就是用实际行动推翻了社会上流行的“留下的人都没有真爱”的说法。所谓的真爱测试是不存在的，它倒更像是人性测试。影片想表达的是，一道光只是一道光而已，如果你愿意把它与真爱联系起来，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但除了这个对全片的功能之外，小情侣本身的故事实在是乏善可陈。而且安排男生强暴女生以示“真爱”的段落，也很有争议。我倒不觉得导演真的认同“爱你就要强暴你”这种观点，这应该只是对存在的现象的一种展示，与前面的开放关系类似——只描述，不评论。
结语
这样梳理过全片的剧情后你会发现，影片描摹出了一幅当代中国爱情众生相，有一些地方的刻画相当细腻深刻——比如武文学夫妇的中年同学会，虽说是同学会，却到处散发着中年的油腻和社会上的流里流气。
影片尝试触及一些敏感话题，但只对其中最普世的观点表达了肯定（解决中年危机需要互相扶持、女性独立要靠自己），对其他观点的态度则模棱两可。
所以这部电影还是有一些看点的，但无论是在讲故事还是在讲道理上，终究还是查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