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0-23

野性:一个男性性工作者的悲情故事，悲哀而凄凉

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奖（最佳处女作长片）提名的同志电影《野性》探讨的是关于男性的性欲与精神的关系，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归属感的问题。对于男同志群体来说，归属感、安全感似乎是一个被老生常谈的问题，可能与社会的边缘属性和曾经在主流文化中被排挤的状况有关系。
去年戛纳的主竞赛单元中，竟然有四部电影从不同的群体和或刻意或无意的在表明这一个现象，分别是主竞赛单元的《喜欢，轻吻，快跑》和《刺心》，金摄影机奖提名的《女孩》和《野性》。其中除了比利时出品的《女孩》之外，都是法国导演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肉体与精神的关系始终是贯串男性性欲的主线。《喜欢，轻吻，快跑》中月色下迷离的小公园和《野性》中零零散散站街的男妓群体，看似有金钱的区别，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过都是到一个寻欢作乐的场所来寻找慰藉。
22岁的同性恋男妓里奥每一天都在站街中度过，每路过一辆车就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解决问题，价位不高20欧一次。偶尔有“入侵者”以5欧一次的价格空降，这群男妓就会群起而攻之，以“影响市场秩序”为名驱逐。
这个场景的意义，其实在《十三个月亮》中开篇一场经典的同志站街、交友、毒打中已经解读得很透彻。那是一场纯同志对异装者的暴力行为，纯同志是占有主导地位的，而身为主角的跨性别者则是被动的。《野性》中站街的男妓是被挑选的肉体，在这场选择中并不握有实际权力，而真正握有实权的，是那些开着私家车路过的有钱人。在财富与地位代表着一切的现代社会，谁拥有了这些，谁就能占主导，而谁渴望这些，谁就是被动的。这也就造成了里奥的心理差距，每一天都周转于老男人的床榻中，但却并不享受这种性爱的快感。
《野性》显然并无意于去展现某些道德层面的东西，而在于这场交易本身包含的复杂性。这复杂性里，既包含着感情因素，又包含着社会层面的阶层问题。
里奥与第一个男友通过共同赚钱认识，而这场性交易本身也裹挟着感情因素在其中。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性与爱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这场性交易中，三方之间存在着金钱交易，但里奥与第一个男友是因为情感因素才得以允许对方加入这场性爱交易中。这场交易中，另有一个中产阶层的老头作为第三者实行着自己的主导权利，这就在情感与金钱中间造就了一种极大地不平衡性。
而这种不平衡性，为最终的屈从或者逃离埋下了伏笔。
在大部分中产者的眼中，英俊健壮的里奥不过是一块儿被挑剔的猪肉。当他被叫到一对男同志的家中的时候，被要求站在客厅脱光内裤检视，并品头论足的时候，这种社会地位的悬殊就更明显了。随后他们把巨大的性爱道具被放在桌子上，要求里奥全部吞下，这种过分的要求，实际上可以看出人对阶层比自己低的人群那种变态的羞辱带来的低级快感。正因为阶层低下带来的屈辱感，使第一任男友虽然卖肉，但却始终不肯承认他对里奥的同性之爱。
他太过于熟悉这种感觉，所以当里奥准备爬上变态SM钢琴家的汽车的时候，果断的拦了下来。蜡烛、皮鞭、巨大的道具都不过是一个男性征服另一个男性的工具，它象征着一个男性高高在上者对另一个低下男性的彻底征服，这种征服不仅仅在于肉体，而更在于精神上的臣服。这是男性本身自带的变态兽欲。
而第一任男友的自我认同则在不断摇摆中，因为他所接触的同性关系总带有一种低贱的下流感。而这种低贱的下流感，激起了他强烈的男性自尊，所以他总是频频的通过制造暴力冲突。一方面是由于认同问题，另一方面是由于长期以来的对自尊的压抑找不到排泄口，所以遇到问题的时候，暴力就会控制不住喷泻出来。但实际上，他又是爱着里奥的，所以会对里奥有既爱又厌恶的情感，爱的是里奥这个人，而当厌恶的时候就是厌恶自己的社会地位。
然而《野性》又并没有奖金钱和阶级描写的那样的重要，其背后依然是肉体、精神与安全感的命题，否则最后的结局就不会走向那样的发展。
里奥获取安全感的方式，显然并不在于金钱，而在于归属感。当他结识了新的男友之后，他发现自己依然还爱着上一任男友，于是一遍一遍的请求复合。但两个人寻求安全感的方式终究有所不同，一个是因为自己的男性自尊长期以来遭受践踏，富裕安稳的生活可以让他顺利的完成阶层晋升，而里奥的安全感只需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这就看出了人与人之间需求的差别，形成了双方之间的错位。
里奥果断抛弃了两个挚爱的男人选择了回去站街，只是因为难以遵循本心的去爱，带来的不安全感。但在里奥跑出机场，重新躺在荒郊野外的那一刻，这种不安全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产生了另一种无依无靠的恐惧。他将要回到自己生活的路上去，这就堵死了他的一切可能。
在相爱、卖肉、抛弃、回归的一整个过程中，性与肉、安全感与阶层两个巨大的矛盾始终贯穿在其中，这使得整个爱情故事完整的立足于这个社会里。极大尺度的场面，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屈辱交易，在屈辱交易的背后是阶层的现实问题与爱情心理的探讨。
法斯宾德之后，能做到将爱情与社会这样翻来覆去透彻解读的并不多，《野性》算是一部，有点期待这个导演以后的作品，会不会还有许多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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