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4-23

点对点:美麗香港夢

先講一些題外話。
作為廣州人，好久都沒有去市一宮——這個中學時代的觀影聖地去看電影了——尤其是形單隻影時。
昨夜心情極度低落，心血來潮地查影訊，凌晨買好今夜唯一的7點場，等待十數小時後的消遣。

提前7分鐘抵達，提請放映廳門口發呆的大叔“撕票”後，方進入戲院。裡面只有一對同坐最後一排的中年夫婦，而我似乎聽到他們拿到的是免費票。看來，出於己愿看戲的只剩自己了。
這也難怪，這部非合拍港產片，拖足半年才在廣東上映，上畫的戲院亦僅有寥寥數間，加之排片時段多為白天的“清閒時段”，難怪知名度與票房都如此慘淡。

正正是這種水靜鵝飛的氛圍，讓我產生一種與電影“共命運”的莫名情緒，其實，我也樂得清靜。如同戲中對白所言，“我是一個自我中心的人”，電影將地鐵綫、中港差異、推理猜謎、集體回憶、本土化運動等我所喜聞樂見的元素統統收歸麾下，令我也想當然地認為，導演與自己之間，也有著戲中陳豪與蒙亭宜般，旁人道不通、點不明的共同趣味。

說《點對點》是100%純天然零添加的文藝愛情片，想必閣下也不會相信吧。儘管男女主角隔三差五地背著行囊、挽著相機，穿梭於大街小巷、地鐵車廂、古舊建築中，畫面柔美得如同一部加長版的情歌MV；儘管女主角長得實在太像陳法拉，讓你分分鐘以為自己在看她與阿Mo的無線連續劇；儘管一對心有靈犀的怪人如願以償地走到一起，面朝大海、相看莞爾。

但是，陳豪早年移民加國、參與皇后碼頭反拆運動的大背景，蒙亭宜因塗鴉留言遭到某港男左一句“北姑”、右一句“蝗蟲”的電話“問候”……無不將觀眾的視線拉近至殘酷又紊亂的社會現實中。

相較於近年一眾土炮港產片（如《衝鋒車》《金雞SSS》《香港仔》）和港劇（如《老表你好Hea》《天與地》），這齣貫注了香港新生代導演力量（如有麥曦茵等人參演）的《點對點》，並未避重就輕、含沙射影或含糊其辭，而是態度鮮明、立場硬凈地表現出一套“激進懷舊、溫和抗爭”的觀點。

美好的黃金時代，沒理由不去懷戀，誰說舊夢不須記？尤其是在越發艱難、詭譎的當下。

不同於很多大陸人單憑歷史或政治教科書所意淫出來的“水深火熱、十惡不赦”的殖民概念，七十年代獅子山下的香港，乘美日產業轉移和內地改革開放之機，經濟迅速騰飛，港英政府更是建立起更開明、更法治的管理制度，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實在又美麗。

哦？是否似曾相識？沒錯，這跟時下內地人每時每刻都叨念著的“中國夢”雷同得很。不論三十年前的河東，抑或三十年後的河西，在權貴資本主義資本原始積累的快樂日子里，揸Benz的富婆和賣報紙的阿伯，皆能從市場經濟的紅利中分一杯羹。難怪，做一間日資百貨公司（銅鑼灣大丸）的頂更sales，都能讓邵音音顧盼自豪——以至於數十載過去，仍然“站在大丸前，細心看看她的路”。

可惜好景不長，金融危機、樓市泡沫一一爆破，日漸將自由和法治奉為文明價值、社會信條的港人，在面對利益攸關卻懸而未決的命途時，只好哼一曲《皇后大道東》、遠去這都市。七十後的陳豪，從此與回歸後的香港脫了節。亦因此，當他首次回流時，唯一可做的，便是聯手留守本土的“天星友”，心有不甘地向試圖抹除美麗記憶的公權力和商業霸權，發起最激烈的抗擊。

然而，誠如你我所知，哪怕“天星友”的殖民情懷如同洶湧的浪濤，藉著媒體的懸河之口，將政府的聲望覆沒至危險的涉水綫，皇后碼頭還是敵不過鉤機和鐵拳，消失於時代的巨輪裡。

實在是無可奈何。於港鐵車站留低一幅幅點點圖後，陳豪再次逃離，告別他深愛的香港——包括那班負隅頑抗的“天星友”。

闊別7年，陳豪再度回港工作，轉向了“溫和抗爭”的路途。面對趾高氣昂的阿Sir，他依舊會毫不留情地質問“你哋差人都係我哋納稅人畀錢養嘅，點解人民要驚人民公僕！”。但更多時候，他報讀了普通話課程、嘗試與政治冷感的八卦港女相處，并默默忍受著新居昂貴的樓宇租金（已經租不起舊居太古城）。

好彩的是，在平庸、壓抑的生活中，他拾獲到久違的生趣，那是解開點點圖謎題的吉林來港女教師。經過兩個回合的神秘較量，故事來到結尾，電影的價值取向昭然若揭——既然無法從歷史的洪流中抓緊些甚麼，何不調適心態，活在當下擁抱未知？

《點對點》，懷揣著理想主義，為茫然失措的港人，點一條“舊夢須記、新曲共譜”的路徑——姑且“袋住先”吧。哦，對了，4月22日2017年政改方案出爐，我又仿佛聽到160公里外泛民呼天搶地的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