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无证之罪》终于完结,制作偏向电影化,剧本瑕不掩瑜,演员表演可圈可点。这里只想说说全剧的人物塑造,因为《无证之罪》是我觉得近几年国产剧中为数不多的,真正塑造出了去脸谱化人物形象的剧。
先从不那么复杂的开始。
男主严良是个黑白通吃、玩世不恭的片警,自刑警生涯作废以来就一直自我放逐,得过且过。前半段的严良是整部剧最轻松潇洒的角色。即使是被老领导以恢复刑警身份的承诺诱惑,答应帮忙查案,也是自由散漫,漫不经心的。当然,散漫不代表着不尽心,这一时期的严良还只是案件的旁观者,他的漫不经心夹杂着机敏和狡猾,还有点秀优越的味道。能这么潇洒,是因为对自己的手段和办案直觉足够自信。剧情前半段有足够多的细节来展现这些。比如,第一次去试探朱慧如时用从黄毛案现场捡到的叠成心型的纸币来结帐,以此试探朱福来并得到了此人并不知情的结论;又比如,故意给朱慧如和郭羽透露雪人案的细节并且拿出骆闻的照片,从二人的第一反应瞬间判断出这三人必有联系;再比如,分开审讯朱慧如和郭羽,对二人采取完全不同的逼供策略,等等。但是,随着案子越来越复杂,事态越来越严重,当他发现对方总能先他一步时,这种潇洒自信就在一点点消散。当骆闻和东子先后为此案搭上了性命之后,严良就不再只是个旁观者了,他的潇洒散漫彻底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沉重的挫败感和内疚感。他能忍受自己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但他不能忍受自己背负这么重的良心负担。于是后期他变得更加暴力乖张,开始被仇恨一点点侵蚀,但内心对刑警身份残存的一点敬畏还是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最终大案了结,恩怨两清,他竖起衣领,可以再次潇洒地走进哈城的冰天雪地之中。
女主朱慧如在剧中的存在感实在不是很强,但依然可以看出编剧在塑造她时的野心。这大概是近些年来第一个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国产剧女主了吧。给当地混子当小三、防卫过当致人死亡、拼命掩盖罪证、包庇连环杀人犯……这些事情,真的不像是会发生在国产剧的女主角身上。她的美貌没有带给她任何主角光环,反而招来了凶杀案,以及之后逐渐失控的人生。但是她终归是善良的,甚至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机智坚强。如严良所说:这朱慧如,看着单纯,实际上鬼着呢,但是比较重感情。她足够坚强,所以没有在高压审讯之下奔溃,而是保全了郭羽和骆闻;她足够机智,所以最后能够试探出郭羽的真面目;她又足够重感情,所以她对骆闻遭遇的同情衍生出一种父女之情,让她不由自主地去维护这个在幽暗之中拉了她一把的陌生人,所以她可以为哥哥舍弃一切,所以她即使知道了郭羽的所作所为依然愿意给他最后的机会。说到底,她不过是个被世道逼到了社会边缘的可怜姑娘。
然后是骆闻。这其实是个很讨喜的角色,因为观众从来不排斥变态杀人狂,只要他能像汉尼拔一样犀利睿智,或者像小丑一样邪魅癫狂。对骆闻最精准的评价来自郭羽:大法医,高智商,连杀人也有那么高尚的理由。他的确聪明缜密,万事安排地井井有条,滴水不漏;他的确有高尚的杀人理由,数年寻找妻女下落未果,自己又时日无多,只能以此引导警方帮他查案;他内心深处仍有那么一丝温柔,所以他会仅仅因为朱慧如有几分像他女儿而出手相助,煞费苦心地为她掩盖罪证;他甚至依然坚持正义,所以他下手的对象都是本身就恶贯满盈的人,并且最终也承认了自己全部的罪行。面对这样一个智商爆表又有情有义的人,又有谁能够责备他呢?所以他虽是个连环杀人犯,但并没有触到观众真正的道德底线,所以当他倒在李丰田脚下时,观众才那般心痛怜惜。
再简单说一下李丰田吧,和前面三人相比,这个角色扁平的多,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他杀骆闻妻女的动机是剧本比较别扭的地方,之后的命案似乎也只是为了钱。他让观众胆寒,但并不让观众厌恶,因为一个狠厉到了极致的人反倒让观众觉得爽快。
接下来最大的篇幅留给郭羽,因为他才是本剧人物塑造方面最大的野心,他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触到了观众底线的,并且他也是我认为近些年最复杂最立体的荧幕人物之一。
郭羽的转变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一无所有的律所实习生,被上司呵斥,被同事嘲弄,毫无存在感,需要把“那些杀不死我的会将我变得更强大”贴在面前自我勉励。但这个阶段的郭羽还是有闪光点的,面对受人欺负的心爱的姑娘,他虽然懦弱但依然挺身而出,将朱慧如挡在身后,甚至愿意为她顶罪。在同事给他灌输社会负能量时也是一笑了之,此时的他还是相信法律和正义的。但是当他鬼使神差的从黄毛身边拿走了火哥的皮包之后,这个人物就开始走向了自己的毁灭。第二阶段,夹缝之中艰难求生。前有警察三番两次的试探审问,后有当地黑社会的步步紧逼,郭羽心中的黑暗面开始苏醒。面对室友质问时的爆发表明他不会再隐忍下去,认为骆闻一死自己和朱慧如就彻底安全表明他其实无比自私,勒索骆闻不成之后的手握尖刀满脸杀意又表明他内心还有狠毒的一面。长期被人欺压,莫名惹上命案,为心爱的姑娘付出一切又只得到一个冰冷的分手电话,在这种绝境中,他终于释放了自己内心的恶魔:设计让室友替自己赴死并拍下作案过程留作保命把柄,设计骆闻和李丰田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为了得到小如变相逼死了朱福来……他一步一步由任人摆布的棋子,蜕变成了有能力操纵他人的棋手。这一阶段他已不再相信正义,只剩下对小如扭曲的爱。第三阶段,彻底抛弃了原则和底线,唯命是图。一年之后,曾经的小律师变成了郭老板,曾经相信法律与正义的青年变成了玩弄法律为自己敛财的老油条,曾经可以为小如牺牲自己的忠诚男友变成了不顾女友死活决定自己跑路的无心无情之人。这一阶段的郭羽眼中再无他人,只有自己。所以面对小如的苦苦规劝,他两面三刀;面对严良的咄咄逼人,他试图挑拨李丰田去替他杀人灭口;而面对李丰田的威胁时,他又试图用严良和李丰田的私仇挑拨严良去杀了李丰田;更是直到最后一刻还用假死来欺骗小如,妄图逃脱法律制裁。可以说,走到这一步,郭羽彻底抛弃了自己身上人性的部分,只剩下动物般的求生欲望。
这个人物当然是全剧最不讨喜的。当他还心存善念的时候,却不够聪明总做蠢事,惹人心烦;当他彻底黑化之后,却又不够狠厉,到底还是个懦弱的怂人,让人不齿。他的善不足以让人忽视他的愚蠢,他的恶又没有衍生出暗黑的人格魅力,他就是我们生活当中最讨厌的小人一朝得势的嘴脸,很真实,也很讽刺。总之,这个人物真正的摆脱了脸谱化,虽然有些用力过猛,但仍是一个惊喜。
至于剧中的其他的人物,比如各色小混混,女队长林奇,还有警队中的其他人物,性格不够突出,在以上主要角色的光辉之下有些暗淡,所以不细说了。
《无证之罪》真的是一部有野心的网剧,不管是社会化推理的体裁,还是交错的故事线,还是人物的塑造,都是本年度网剧的一大惊喜。真心希望国产剧能够走上正轨,让观众看到不一样的精彩故事。
最后再多嘴一句:好久没有看到像《无证之罪》这样,男主女主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纠葛,甚至大部分时间里还站在对立面相互博弈的剧了,感恩编剧。

无证之罪(2017)

又名:Burning Ice

主演:秦昊 邓家佳 姚橹 代旭 王真儿 宁理 荆浩 林鹏 袁满  

导演:吕行 编剧:马伪八 Weiba Ma/紫金陈 Zijin Chen

无证之罪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