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4-29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大師的下坡之作：張藝謀《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同文刊於校內）

小時後，我跟母親看著張藝謀的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當時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歌舞廳的後台，那夕陽般鮮豔的紅顏色；另一幕在片尾唐水生被倒吊。當時我根本看不懂那是啥玩意兒，然而這兩幕卻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多年以後，我在老家的小吧檯看到了這部兒時印象。重溫舊夢後，對這部電影留下了不同的感觸。

這片的英文名子叫“上海三人幫”，講的就是杜月笙的故事（反正是改編小說，是不是真的不太重要）。在藝術的表現上面，《搖》已經看得出張的疲態了。那奇特的鏡頭語言，如今被萬花筒似的夜上海給覆蓋著。不論是杜月笙的宅邸，又或是上海的歌舞廳，《搖》的夜上海並不比港片來的傳神。相較之下《活著》那深入生活肌理的寫實風格消失了。當然啦，這只是相較他以前的作品。關於刻劃夜上海生活的部分，雖然鞏俐唱的是很賣力，但要說真的多像，那個味道還是差很多（還有她化起妝來真可怕…）。看了半天，除了小金寶的長腿很迷人以外，前半段拍的像大陸版香港黑幫片（當然香港演員的底子差多了）。而且講難聽點，還是個低成本的黑幫片。我老覺得，這裡的畫面品質這麼差，拍那個金碧輝煌的世界到底合不合適啊？張那富有特色的寫實鏡頭，拍這種花俏的畫面真的好嗎（越到了後來，答案就越清楚）？

後半部份講唐老大逃到小島避難時，熟悉的張藝謀回來了！大片大片的蘆葦，讓人憶起了《紅高粱》的感動。小金寶和唐水生建立起的感情，更讓人嗅到以往張對人性刻劃的那股味。當“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這首歌緩緩的唱起時，互有嫌隙的倆都在這不起眼的鄉村風光下，在這再普通不過的兒歌下，雙方都找到了當初進城的那個鄉下姑娘。人性的光輝，有如曇花般的燦爛卻短暫；這段大概是喜愛張早期風格的影迷留下最後一次感動的眼淚吧？

最後精彩的部分大概就剩唐老大清算吧？這裡李保田演技全開，演活了一個城府極深，皮笑肉不笑的黑幫老大。昏暗的燈光下，緩緩的劃過了眾人陰沉的臉龐；在這陰風怒吼的夜裡，五個人圍著桌子團團坐。墨鏡下的李佬緩緩的道出了二爺的計畫之外，更揭露他早知道小金寶和二爺的姦情。鞏俐好不容易找回的那點人性，在這冷峻的現實下再次淹沒了。屋裡氣氛的營造非常之好，除了喘不過氣以外，更讓人以假亂真！

這部電影，大概是張全盛時期最後的佳作吧！有可能是張鞏最後一次的和作（直到《黃金甲》），也有可能是張碰到了創作的瓶頸。過了這麼多年，再看一次時，突然有種預言式的發現：一個是華麗至極，但卻又不太恰當的鏡頭（想起那《英雄》了沒？）。另一面是最初的樸實風格（“千里走單騎”大概因為我們的懷念而產生吧）。畢竟在拍完與《霸王別姬》相庭抗禮的《活著》後，張藝謀已經完成了他的代表作。就像馬世芳說的，當你到達這一生頂端期時，無處可走，只好下坡。過了十四年後，當我們在看這一部電影時，大概只剩歌聲清脆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再次使我們長吁短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