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部德国闷片时我想起了《罗拉快跑》,虽然后者并不沉闷。我想理由是:两部电影都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概念电影。导演相信有一种颠扑不破的概念运行于生命表象的内里,于是他们启动了时间机器,义不容辞地将寻常时序打乱。他们相信,这时关于生存本质的面目才逐渐清晰。
有时导演还执念于多种可能性,将平行宇宙中的各条道路不厌其烦地铺陈,他们并不关心合理性的存在,电影只是器械和框架。比如《罗拉快跑》,通常我们将之称为实验电影。

《耶拉》大概也算实验电影。故事架构简单: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遇到了车祸,电影试图赐予她一种新生活,让她得以在1个多小时的叙事时间里重新活过,而最后帷幕落下,她和纠缠她的丈夫已在最初死去。
电影先用平淡语气呈示了女人劫后余生的生活,答案揭晓时告诉我们这是仁慈的花招,耶拉几近崩溃的生活尽头其实是死亡。这样的架构用德国的极简手法娓娓道来,显得冷静、近乎残酷。

而在这样的架构中,生命也就只是电影的花招。导演不必像《眼前的生活》那样让叛逆者在弥留之际忏悔,让每一处梦幻与现实发生对应性,费尽心机地设置圈套和悬念。尽管同样作为“意外结局”的拥趸,显然《眼前的生活》更想探索的是生命即将结束时边际感觉的存在,在那个极端境遇中人类如何思索反省自己的一生。
与诗意电影不同的是,《耶拉》重视的是由导演外在介入的一种概念化的演绎。换言之,耶拉所谓劫后余生的生命轨迹并非来自她的想象,只是导演的假设而已。

在这样看似善意的假设背后,耶拉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但德国电影的残酷在于,这永远无法和新生划上等号。耶拉从湿漉漉的河岸上醒来,新世界就此展开。失业的她在寄宿的酒店偶遇投资客菲利普,重新获得事业与爱的认可。但在这个假设的最后,出于帮助菲利普的目的,耶拉间接逼死了生意上的绊脚石;而菲利普也与她发生了理念上的重大争执。
这是并不欢乐的新世界,这是不值得一过的新生活。毫无疑问这是导演最想传达给观众的意念。

然而这并非全部。我们注意到,在假设展开的过程中,耶拉间歇地受到奇怪噪音和图像干扰。粗看之下,导演是借此提示电影从11分04秒开始已非生理的自然生活,提示此时的耶拉已不是物理世界中的存在。但值得注意的是,电影7分16秒时也出现过巨大的不明就里的声响,这在致命的车祸发生之前。

亦即,混乱的感官一开始就跟随着每个人。由此我们无法推断耶拉真实地死于车祸,而对一个细节的判定还让电影尾声的耶拉更接近于假设:7分16秒的响声是在场的耶拉、实施家庭暴力的前夫、耶拉的父亲共同见证的,而车祸后噪音、图像的出现只是耶拉的主观感受,可以用神经质的耳鸣、预感加以器质层面的命名。

也就是说,电影的起始与故事的尾声衔接,造就了一场有始有终的假设,而真实时间又将这一假设切割。耶拉的真实故事很可能是从湿漉漉的岸上开始的:她确实自救成功,但经历了新的一切之后,却宁可在起始的车祸中死去。于是,电影环节不再是导演的假设,而变成耶拉主观感觉的投射。
但让结论扑朔迷离的是,不可否认电影的起始也同样是真实的开端,劫后余生的前提正是车祸存在本身。或许,难以分辨的疆界和维度正是导演的匠心。

耶拉Yella(2007)

又名:耶莱(台)

上映日期:2007-02-14(柏林电影节) / 2007-09-13(德国)片长:89分钟

主演:尼娜·霍斯 大卫·史崔梭德 辛纳克·勋纳曼 布尔格哈特·克劳 

导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编剧: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Christian Petz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