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0-31

忌日快乐:睡吧，明天又是旧的一天

这天是小贱货的生日。
她宿醉醒来，穿上裤子，走出宿舍，看见喷泉，听见汽车鸣笛，目睹一个男生晕倒，和姐妹轰趴，然后被杀。
这天是小贱货的生日。
她被杀后醒来，穿上裤子，走出宿舍，看见喷泉，听见汽车鸣笛，目睹一个男生晕倒，和姐妹轰趴，然后被杀。
这天是算了我不凑字数了。
[忌日快乐]讲的是一位小贱货在生日当天被杀死又复活回生日当天的故事。
一共循环了16次。
这种题材在电影史上出现的比较晚，但非常多见，像[土拨鼠之日]、[罗拉快跑]、[源代码]均属此类。
有人说这是“时间重复”。
不是我说你，真的，没事少看公众号，这种错误的词汇都是从公众号里学来的。
其实，这现象叫“时间循环(Time Loop)”，源自古埃及。
一种假定宇宙会不断、且将会以完全相同的形式循环的观念。这种循环的次数不可理解，也无法预测。
复活
在古埃及的信仰体系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生命树”。
他们的宗教典籍和墓葬壁画上，经常出现这一元素。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复活之神，叫奥赛里斯。
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将人们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教他们敬畏神灵、认识蔬菜和果实。
他还有一个刻薄善妒的弟弟。
有一天，弟弟按着奥赛里斯的身体长度做了个特别好看的匣子，抬进了宴会上，并说：
谁躺进去最合适，就把匣子送给谁。
宾客们挨个躺了，却没有一个可体。然后，奥赛里斯躺了进去，发现正合适。
这时，宾客们冲了过去，将匣子扣上，钉上钉子，用融化的铅封住口，毫不留情扔进大海。
这匣子漂啊漂，后来，竟上了岸，长出一棵大树。
这棵树枝叶婆娑，树冠庞大，“是奥赛里斯不灭生命的可见象征”。
它为奥赛里斯提供食物、水源和保护，使其复活，最终成埃及冥世之主。
《金字塔铭文》记载：
你的无花果树是你的粮食，你的粮食就是你的无花果树！
在树下长眠，就等于回到母亲的子宫，而这子宫里，正孕育着下一场复活。
这是埃及人的“时间循环”观念——死而复生。
在永恒循环的时间中，埃及人不断重复着这片土地上的生活。
情节
1881年8月，尼采在森林中散步。
他承认受到了古埃及时间循环的影响，看着四周的树木花果，由衷感慨：
万物方来，万物方去，永远转着存在的轮子。万物方生，万物方死，存在的时间永远运行。
就这样，“时间循环”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反思，启发了大批科幻文学。
1941年，作家马尔科姆·詹姆逊写了本短篇小说，叫《Doubled and Redoubled》，成开山鼻祖。
故事里，男主竟一直重复着“完美的一天”。
他先是打赌打赢了，又被老板提拔升了职，之后还成功抢了一次银行，最终顺利跟喜欢的人求婚。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小说问世后，“时间循环”成了文学里的一种情节装置。
在这个装置里，人物角色会循环体验某段时间的事情，同时，心里怀着能打破这种循环周期的希望。
一般的套路是，由角色想办法获取某些知识，利用前几次循环中保留下来的记忆进步，并最终退出循环。
这样一来，时间循环就成了解决问题的过程。
和[忌日快乐]是一个道理。
女主反复体验着生日当天的事，并反复被杀，唯一能打破这种循环的，就是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
同样也是[忽然七日]。
女主在2月12号发生了一场意外，过后，便不断回到这一天。
她逐渐明白，自己其实肩负着某种使命，也只有完成这个使命，才能脱离时间循环。
也不知是不是受40年代这类科幻小说的影响，1972年，世界首款电子游戏诞生：《雅达利乓》。
这个游戏非常简陋，不仅无法记录成绩，甚至没有通关的概念。
但那时，玩家并没有这些需求。
他们拿着两个类似手柄的东西，上下移动屏幕上的乒乓球拍，来打乒乓。
打不了多久，就要不断重复循环。
1983年，日本任天堂借鉴了《雅达利乓》的经验，开始发售红白机。
依然没有电池，依然无法记录进度。
当时的《马里奥兄弟》里，水管工马里奥首次登场，消灭了乌龟，吃掉了金币，失败后便只能重新开始。
就这样，时间循环成了游戏里的情节装置。
循环
1984年，高桥留美子的漫画《福星小子》推出第二部剧场版，名为[福星小子2：绮丽梦中人]。
导演是后来拍出[攻壳机动队]的押井守。
那是红白机发售的第二年，《马里奥兄弟》红遍世界，各地的玩家都在为赚取高分而通宵达旦。
一旦中断，下一次必须从头来过。
于是，[福星小子2：绮丽梦中人]里，押井守偏离了原著，将相当一部分篇幅变成了无限循环的故事：
时间永远停在学园祭开幕的前一天。
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忙碌，日复一日，醒来还是这一天。直到疲惫的老师从中觉出蹊跷。
这一改动，让押井守和高桥留美子彻底闹翻。盛怒之下，押井守离开了“福星小子”系列创作团队。
但也因此，[福星小子2：绮丽梦中人]成影史首部时间循环题材影片。
从古埃及的生命树，到科幻小说，再到电子游戏。
“时间循环”观念历经千年，终于成为科幻影视中的一支分流。
而这部[福星小子2]，比世人眼中的所谓鼻祖[土拨鼠之日]，早了将近十年。
1993年，一名天气预报员前往边境小镇，报导当地的土拨鼠日。
突如其来一场暴风雪。
醒来时，预报员发现，时间竟永远停在了土拨鼠日这一天。昨日的一切，又重新上演。
除了他，没有人察觉此事。
这一天里，他可以做坏事，做好事。第二天又是旧的一天，重复的日期、景色和生活。
1995年，至尊宝对白晶晶一见钟情。
看到白晶晶绝望自杀，至尊宝打开月光宝盒，使时光倒流，好前去阻止。
却因时间点卡的不对，他循环往复多次，均以失败告终。
1998年，德国女孩罗拉不停地奔跑。
她不断死去，不断重来，奔跑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只是为了给男友送救命钱。
好在结局圆满。
时间循环在电影史上不断进化。
进入21世纪，这种情节越来越像电子游戏。
玩家必须在限制时间内抵达终点，方可通关。一旦时间耗尽，角色与关卡将回溯到初始状态重新开始。
2009年的[恐怖游轮]，整艘游轮上的男女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循环。
2011年的[源代码]，男主陷入“复活—救人—被炸飞—再复活—救人—被炸飞”的时间循环。
2014年的[明日边缘]，男主被迫拯救世界，不断死去，重启时间，循环登陆战斗。
整部电影像一场游戏，他有很多条命，死得剩最后一条时终于通关，拯救了世界，使全员复活。
总结下来，时间循环电影的典型特征是：关卡、任务、时间限制。
当某个条件得不到满足，循环又会重新开始，并保留前一个循环中的记忆。
导演们充分利用时间概念，让暗喻“时间紧迫”的钟表在片中多到随处可见，唯有这样，才更具挑战性。
比如[罗拉快跑]——
再如[忌日快乐]——
小贱货终于确定了凶手是谁。在第二天重启之前，她全副武装，寥寥几发子弹解决了凶手。
生活终于恢复正常。
以上，就是“时间循环”观念的发展史。但事实上，谁都没本事让时间循环，令人生重演。
可即便如此，明天也是旧的一天。
依然要挤地铁，依然会迟到。依然没心可操、无人可操，依然要写公众号。
-
作者/六姨太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