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7-06-12

沉默的人:爱比死更冷

这种电影有一种沉默的冷,一如落雪前的冬日,不懂声色却已冷彻入骨,连名字都是这般淡然,似乎华丽的字眼都会打破这刻的孤寂。《沉默的人》,1974。一个冷峻的故事,内里却如此有力,似乎沉默总比言语来得更有份量。这种冷,似梅尔维尔,又似法斯宾德,很欧洲,他们只是冷漠的展示,从不解释。
进入故事需要一点点耐心,因为里约•文图拉(饰迪贝尔)极少说话,拒绝帮助,总是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这种颠沛的命运他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在国家机器面前的普通人是这般渺小,就像蝼蚁走在路上随时都会死于非命一样。说起来多么悲哀,他为法国效过力,也为苏联效过力,甚至还为英国效力,当大家都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突然失去了存在之价值。
这就是《沉默的人》里迪贝尔的人生,也是他的命运。他只能承受,他也学会了坦然承受。唯一的牵挂,只是那片离开太久的故土,或者还有一些早已将他遗忘的人。这是他活着的动力,与理想现实都无关,只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丝依恋。这种依恋,都萦系着一缕冷,对于迪贝尔而言,故土才是真正的伤心之地。
《沉默的人》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逃亡故事。迪贝尔在失去存在之价值后,被苏联人追杀,他一路逃亡,回到家乡。在那里,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离开,再也找不到可以眷恋的理由,连面对的勇气都不复存在,一切都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可就在那一刻,迪贝尔平静地从那个他所爱的女人身边离开,一如多年前悄无声息地失踪一样,而我还没有来得及省悟时,迪贝尔突然就有了生的欲望。带着这种欲望,他开始了反击。这种反击,依然带着一丝冷,那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事实。可他就契而不舍地做了。最后在最高的山峰之下,他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静静等待死亡来临。那一刻,依稀红日升起,阳光灿烂……
  
据说克劳德•皮诺特奥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可《沉默的人》还是他的处女作。多么晚成的人生啊,幸好他已不再年轻,宽容而克制,可以把一个故事拍得淡然而疏离,也可以把一个结局处理得哀而不伤。在这个改编自弗朗西斯•里克《一个罕见的人》的电影里,似乎没有温度,只有冷。阳光灿烂的一刻也许很温暖,但不是结局,故事还有一个冷峻的尾声:迪贝尔只是用来交换的棋子,活下去还要面对从前的一切:破败的人生,成为人妻的爱人,也许依然无处不在的追杀……或许这一切对于迪贝尔已不重要,自然对克劳德•皮诺特奥而言也不重要。在未完的开放式结局里,我们都各自找到所需的意义。
这样的风格迥异于好莱坞。在悬疑的表面之下,皮诺特奥显然更关注人的情感,他知道如何营造出截然不同的体验。他把人物的情感隐藏于行动之下,又让视点在不同的人物之间游弋,阻隔观影者对于人物命运焦点的关注,从而营造出一种冷峻的间离效果。这是一种很实用的手法,故事以全知视点讲述,却不断切入人物的主观视角,然后在对立双方的视角转换中,又加入全新的人物视点,以此替代退场的人物视点,使故事始终在尖锐对立的视角中前进,在舒缓的节奏中保持始终如一的叙事动力,简洁而有效。
《沉默的人》显然还不是经典到足以传世的作品,故事结局的处理并没有保持住整部影片一贯的克制。在迪贝尔逃到阿尔卑斯群山中,紧张的气氛开始消散,镜头也对准了阿尔卑斯山绝美的风景。凡景语皆情语,用环境映照人物平静的内心世界是值得赞赏的视觉处理,但过多的镜头却略显刻意。而迎着阳光坦然面对死亡的抉择,抒情之余却还有值得商椎的空间,有选择就说明还不够好。未死的结局保持了冷峻的风格,却与之前的情节略为矛盾,同时也少了一丝震撼人心的悲壮。
这个不完美但冷峻的故事,在这个初冬成为我的偏爱。那些未解的困惑,意外的有种令人沉思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到疲倦的迪贝尔突然有了求生的意志呢?显然不是出于一个公民对国家的责任,这个国家早已将他遗忘;自然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他已经厌倦了生;也不是单纯的爱,如果因为爱他不需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才做出决定;或许是恨吧。当改嫁的妻子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坐在对面,询问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他说一切都是命运;当他的目光越过妻子的身旁,从窗户中发现追踪而来的杀手时,压抑多年的爱恨交织,酿成一杯苦涩的酒,应该就是那一瞬间,让那个男人也尝尝生离死别的人生。也许包含了这一切情感,因为人心总是复杂的。
这种沉默的冷,这种冷峻里所包含的爱,有时候甚至比死亡更冷。在餐厅里,迪贝尔察觉到危险临近,沉默地离开后,镜头一直跟随着他的逃亡,直到他在高速公路上摆脱追踪的杀手为止。这时,出人意料的,镜头又切回餐厅。他的妻子还在那里默默等待,直到侍者拿来他的帐单,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如当年他的离开。

沉默的人Le silencieux(1973)

又名:Escape to Nowhere

上映日期:1973-02-21(法国)片长:117分钟

主演:利诺·文图拉 里奥·吉恩 苏珊娜·弗罗恩 罗伯特·哈迪 蕾雅 

导演:克洛德·皮诺托 编剧:Jean-Loup Dabadie/克劳德·比诺多 Claude Pinoteau/Francis Ry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