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4-06

夜叉:在这个广阔无法抵抗的宇宙里

在这个广阔无法抵抗的宇宙里

2014年4月06日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和你一模一样？双胞胎或面貌极相似的人？世人一直着迷于此。在古代，双重被认为是超自然的表现，是神的创造。双胞胎在神经学上是非常重要的，因为研究他们能让我们了解到环境行为和基因如何影响大脑衰老或成瘾。

但双胞胎的故事在更深层面上影响到我们，是什么原因呢？我们是在寻找我们更完美的版本，寻找我们所希望成为的人……还是寻找能和我们分享爱好的人？也许我们是在寻找心灵的伴侣，能令我们的人生完整的人。

无论其起源，对双胞胎的渴望，其实是我们需要沟通的一种表现。因为在这个广阔无法抵抗的宇宙里，只有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能让我们感到不这么……孤单。”

看过2013年秋季播出的美剧《罪案第六感》（Perception）S02E11之后，再看2000年的日剧《夜叉》，我突然发现，《Perception》S02E11里男主角在大学课堂上那段关于双胞胎的讲稿，与《夜叉》中的双胞胎男主角的设定意外吻合，尤其是代表“恶”的一极的雨宫凛。

有末静和雨宫凛是一对被高科技基因实验制造出来的同卵双胞胎兄弟，虽然在生理上的相似度近于同一个人，不过，人生经历却迥然不同：静和自己的代孕母亲比佐子（她其实就是兄弟俩的真正母亲）、好友永江茂市一起，在海边小镇幸福地度过了12年的时光后，被强行带回了美国的研究所，成为一个天才科学家；雨宫凛比哥哥晚9个月出生，代孕母亲生下他后就死于了并发症，之后，他被养父协一郎（这位其实也是他们俩的真正父亲）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秘密养大，在智商、身体机能远超普通人类的同时，他建立在毫无道德感、蔑视普通人类基础上的野心和手段，对于常人来说也是无法想象的。

多年前看《三联生活周刊》的某一期，里面有一篇介绍某位著名物理学家的文章，到今天，这篇文章的内容我基本上忘记了，不过，至今还记得作者引述的那位物理学家关于人类生存状况的一个观点：对于这个浩瀚无边的宇宙而言，人类不过是一粒飘浮于茫茫天地间的有生命有感觉的微尘，孤寂无力之状无可言说。

我想，这种孤寂的感觉，对于《夜叉》中既是天才也是怪物的凛来说，肯定更为深刻入髓。静至少还有一个答应比佐子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好友茂市以及12年的幸福童年时光，而他，又有什么呢？代孕母亲早逝，被养父协一郎别有用心地养大，爷爷更是只会虐打他；算是兄弟般存在的三上尊，并不懂得他真想要什么，就只会陪着他作恶；就是失忆后的比佐子对他的爱，也是他假扮静偷来的……对于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哥哥静，那个即便母亲比佐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仍然记得要爱的孩子，他心中一定充满了奇特微妙的感觉吧？

民国时代，诗人徐志摩曾在一封信中对他的恩师梁启超说过：“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猜，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或许都是以这种消极悲观的态度或等待或寻找那个能令我们的人生变得完整的心灵伴侣……不管他（或她）在我们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凛在这方面的态度，就显得积极进取得多（虽然方法很邪恶），为了把哥哥逼回到自己身边，他不惜在人群中传播自己制造的致命病毒。

可以肯定的是，在初见大自己9个月的同卵双胞胎哥哥静的那一刻，善于隐藏和表演的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欣喜快乐是真心的：原来在这个世上，真有一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对方还真正关心和接纳他。可惜的是，从来没有被人正确爱过、关心过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拥有他真正想要的人和获取他真正想要的爱了。所以，当真实面貌败露后，因为静没有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实行那个纳粹式的社会人群灭绝计划，他残酷冷血地对哥哥身边的人痛下杀手，而这，当然也令他和静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甚至于无法修复。

这样的凛，显得可憎又可怜，而且，怎么看都像是无法回头了。不过，幸好，虽然他不止一次当着静的面嘲笑后者因为前12年都被当作普通人类抚养，是进化实验的失败品，但事实上，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止一次或明或暗地羡慕甚至是嫉妒静曾拥有过的幸福童年，或者说，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肯定也曾想过，如果他是静的话……从小在温柔体贴的母亲、两小无猜的玩伴身边长大，即便没法像现在这样，把天赋发挥到极致，也没掌握雨宫家傲人的经济和社会资源，他或许也会比现在的自己活得更好，更幸福。

所以，在和静的终极对决中，当哥哥因基因缺陷而油尽灯枯死在他怀里时，后者对他的爱也令之前从没获得过正面的感情和引导的他得到了救赎。在剧集的最后，他以静的身份，在哥哥出生和长大的海边小镇，与他们的母亲比佐子以及茂市的妹妹透子一起，安静幸福地过完了人生的最后9个月……因为他们诞生于一次失败的科学实验，注定只能拥有悲剧且短暂的一生，这样的结果，虽然无奈，也可以算是圆满了。

少女时代，在读到《论语.里仁第四》里那句“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时，我总觉得孔圣人天真得近乎矫情，如果一个人傍晚就会死的话，早上就是领悟了人间至深至美的真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如今人到中年，我开始感叹和明白，智者就是智者啊，居然在2500年前，就已经参透了这个许多人到今天也无法真正接纳并践行的人生道理：因为我们是那么偶然、荒诞而且无助地来到这个世上的，所以，许多迷惘可以被理解，许多过错可以被原谅（当然，凛那种不惜杀人来达成目标的作恶行径，就算是因年少无知而被无良政客利用，也是不可原谅的）……既然如此，如果我们今天明白了生活的真谛，懂得了怎样正确爱自己、对待他人以及与这个世界相处，那么，不管明天怎样，都不算晚，都有价值。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剧中的凛，对于最后给他安排的结局，我抱着更为宽容的态度，毕竟，这对之前从没得到过爱且人生只能不由自主地停在20岁这一年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可以接受的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