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5-29

邮差:邮差:诗与救赎

影片《邮差》以优美的音画揭示了在这个困顿烦忧诸神缺席的世界中一种救赎的途径——诗。因为诗,诗人(聂鲁达)成为邮差的精神教父,启蒙了他的心智和诗情。邮差马里奥则通过与诗的关系,实现了对庸常生活现实的超越,完成了自我的精神救赎。
救赎本是一个神学概念,原指上帝通过自己的受难完成对人类的拯救,后来也用来指通过修行甚至遁避实现精神的越升。而根据从柏拉图到谢林的浪漫诗学,诗是神性通过诗人(天才)的非自觉创作,体现自己的意志,是无关乎理性的“天籁”。海德格尔则认为人类拯救之途径正在于“诗意的思”。“语言是存在之家”,“诗是存在的神思”,真正的诗人知天命而“吟唱出诗的本质”,存在通过诗走进了语言,在语言中走向澄明敞亮。在凋敝贫困的生活中,马里奥读诗、用诗、写诗,得到了快乐,逐渐领悟了存在,完成了人生的升华。

这部诗化电影正是通过一组组场景,表现了诗和救赎的主题。

马里奥跟诗人谈起他的诗,诗人向他解释了什么是隐喻(metaphor),诗人常用隐喻来思维创作。
隐喻显然是逻辑之外的思维模式,实际上是前逻辑(理性)的(prelogical),比如史前的神话或者寓言中都有这种非逻辑的思维,它把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个事物建立了联系,隐喻是桥梁,是阶梯,是一系列的能指/所指的链环。

马里奥进而要求诗人解释他的诗句:“理发店的气味让我嚎啕而出”。诗人拒绝了,认为不可能用诗句本身以外的语词解释诗,那将是毫无趣味的,因为什么也比不上赋诗当刻的感性体验。
据柏拉图称,苏格拉底曾经要求同时代的诗人们各自解释自己的作品,结果发现“与这些作者相比,任何一个旁观者都(比作者)解释得更好。”因为诗人是神的代言人,自己并无法意识到自己作品的真正的意涵。

马里奥要求诗人替他做一首情诗,以献给他的女神贝阿特丽丝(显然是编导对诗神但丁的顽皮的致意),诗人拒绝了,“我甚至还不认识她”。
诗的产生纵然是神性通过诗人的显现,但诗人不能无感而发,需要有“刺激物”,要有对象才能产生灵感。

马里奥要诗人教他写诗,诗人告诉他诗是不能教的,要他去到海边,越远越好,去看,去倾听大海、自然,诗就会有了。
诗既然是存在之神思,造物主之代言,是刹那间看到的上帝打开的那扇窗,那么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充分地深入存在者之境,倾听、触摸、感受、冥想、静悟,诗之灵感才会象维纳斯般从海的泡沫中诞生。

在海边,诗人即兴作了一首咏海的诗,一连串的隐喻。马里奥听了觉得象海的前后翻腾运动,并无意说出了一个隐喻,这诗听起来“象船在(文字的)波浪上荡漾”。诗人很高兴,并告诉他意念(image)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这里涉及了诗的韵律和节奏,以及意念(隐喻)的发生多是灵感的产物。

罗索夫人认为马里奥用“隐喻”勾引了她美丽的侄女贝阿特丽丝而找诗人问罪,并根据马里奥给贝阿特丽丝的诗(描写了裸体)而认定他已经占有过她的侄女。诗人因此知道马里奥借用了自己的诗,他劝解罗索夫人这只是诗的想象而已,并没有真正发生,但无济于事。
这显然涉及了诗的阐释问题,对同一首诗,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解读。从施莱尔马赫到伽达默尔的阐释学深刻地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由于语言的不确定性,以及阐释者的各方面背景和切入的角度的不同。但这个场景确实让人感受到隐喻的力量。

诗人进而指出马里奥窃用他的诗去追女孩,马里奥则辩称,诗意不应该属于创造它的诗人,而属于需要的使用者。
诗被功利性地用来泡妞,这是古往今来屡见不鲜的。诗人可能不曾专门想过这事,但他自己确实因为写下许多出色的情诗而拥有无数的女性仰慕者。另外,诗也可以成为投枪、匕首,或者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进而谋取功名利禄的手段,亦或者成为有闲人士沙龙里“文艺欣赏”的对象。但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诗性,诗的本质。真正的诗性在具体的事象之外言说着存在的真意,在语词之后,揭示存在的真谛,如存在之光,使人明晓命运,走向“诗意的人生”。

在诗人走后,马里奥录下小岛上的海浪声、风和星空、捕鱼的拉网声、教堂的钟声、胎儿的声音等,“小岛的好处”,准备寄给诗人。
这是大自然的诗,上帝用语词的碎片创造了世间万物,诗就是碎片的呢喃和回响。

多年后,诗人回到小岛,得知马里奥终于写了第一首诗(献给诗人的),在左派集会上准备诵读时遭镇压而死于非命。
马里奥终于成为诗人,身体力行。最终以诗意的死亡走向了澄明之境。通过诗,马里奥最终得到了救赎。

一首 聂鲁达的诗:


诞生于血液中,
成长在黑暗的身体里,敲打着,
从嘴唇和嘴中飞出。

从更遥远和更近的地方
仍然,它仍然在产生
从死去的父亲们和漫游的种族们,
从已厌倦她可怜的部落们而又
重归于石头的土地,
因为当痛苦开始走入
居住者们出发和到达的道路
新的土地和水再次结合
以播种新的词。

就这样,这就是遗产——
这就是那波长它联结我们
和那些死去的人们,联结我们和
还未露出光芒的新事物的黎明。

空气仍在颤动
由于最初的那个词
穿上了
恐惧和叹息。
它从黑暗中
隐现
直到现在
那个词,仍没有雷
滚铁般地隆隆滚过,
这第一个
词嗫嚅着——
也许它仅仅是个潺潺声,一滴水,
或是大雨滂沱,倾泻啊倾泻。

后来,词充满了意义。
它不停地孕育着,充满了生命。
一切事物都与出生和声音有关——
肯定,清晰,力量,
消极,毁坏,死亡——
动词攫取了所有的权力
用香精把存在搅拌成一体
在它的美的电流内。

人类的词语,音节,
把四散的光和银匠出色的艺术联在一起,
遗传的酒杯
把血液的交流聚在一起——
这里正是寂静集聚的地方
在人类词语的完满中。
而且,对人类,不说话则是死亡——
语言甚至伸展到头发间,
不用启动嘴唇嘴就说话——
眼睛突然也是词语。

我拿起词,掂量着它,
它好像什么也不是,更是个人形,
它的样子使我敬畏,我找到了我的路
穿过口语词的每个变化——
我发着音我没说话我走近
词语的限度和静默。

我饮着词,举起
一个词或一只闪亮的杯,
我啜饮里面的
纯净的语言之酒
或无穷无尽的水,
词语的母性源泉啊,
杯和水和酒
产生了我的歌
因为动词是那源泉
和生机勃勃的生命——这是血液,
表达着本质的血液
如此暗示着他自己的展开——
词语给玻璃的质量以玻璃,给血液以血,
给生命以生命本身。

1962(沈睿 译)


邮差Il postino(1994)

又名:事先张扬的求爱事件 / The Postman

上映日期:1994-09-01片长:108分钟

主演:菲利普·努瓦雷 马西莫·特洛伊西 玛丽亚·格拉齐亚·库奇诺塔 

导演:迈克尔·莱德福 马西莫·特洛伊西 编剧:富里奥·斯卡派利 Furio Scarpelli/Giacomo Scarpe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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