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定义一部电影的成功呢?要我说,电影能给人留下几段印象深刻,难以磨灭的片段,就算是成功了,因这代表着,这部电影成了观众记忆里的一部分,也就是一个人的一部分。
绝大多数人都爱听故事,也会被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情节所吸引,电影的剧情向来是评价电影好坏绕不过去的因素,但我一直就有,且在慢慢发展的观点是:电影艺术是一切艺术的集大成者。故而,一部电影可以如小说那样因剧情出色而获得好评,也可以像诗歌或音乐那样,因传达出了微妙灵动且又真实的感觉收获赞誉。这种赞誉是少有的,就像不同的人读到“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他们产生的感受——与看了一部荡气回肠的大戏相比——会有更大的差异。
从《逆麟》的预告片和简介看,会让人对这部电影产生很大的误读,看来我很久以来的习惯——不去看剧情简介和预告片,凭着浏览了一些评论后的感觉及对演员和导演的了解而去选择看一部电影——在当下仍是正确的。预告片里不厌其烦地出现的动作镜头,实则是影片最微不足道的部分,细腻的文戏才是最值得观看和品味的。
在聊影片之前,容我再提一个偶尔听到的说法,就是说你要了解一个行业究竟好不好混,就看里面的人是不是会比较迷信神佛。背后的道理是,混迹该行的人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越大,就会越容易向神佛(以及风水、时运等一切玄学)寻求庇佑。所以我们看到,中国的官员们都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的企业家们会普遍敬神,而众多影片里展现的黑帮大佬,则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神佛的顶礼膜拜(在这个唯物主义的社会)。黑帮人物为什么那么吸引人呢?大概在于他们没有祖宗的荫庇,能坐在什么位置上,全然是靠着自己,不然,迟早都会被赶下去,然后被分吃掉。
沈腾据说是个喜剧演员,但我似乎没怎么看过他演的喜剧电影,所以我不存在听见沈腾说话就想笑的问题。在我看来,中国电影长久以来的缺憾就是缺少健康的幽默元素,幽默是一种文化,缺少幽默会使一切表达都成了虚假。在《逆麟》里,沈腾的幽默恰到好处,就如在《抓娃娃》里的那样,沈腾的表演使两部电影都活了起来。
影片开头,简单利索的介绍一笔勾勒出了沈腾饰演的大哥尊非的形象:有自己的规则,因而不惧黑道上的龌龊。利用被操纵的赌局,为自己轻松赚得了第一桶金。不偷不抢不骗,要合法取得财富,除了给人卖命打工,可能就剩下在赌桌上投机,这样搏一搏了。开赌场的生意,就跟卖保险一样——稳赚不赔。这么好的生意,像尊非所说,是山顶上的肉,只有最大的老虎才能享用,像尊非的老板黄朝晋之流,也只能在一旁垂涎,但没有垂涎太久,多年欠债不还的蒋井泉,竟然能在公海的游艇上私设赌场营业,黄朝晋看准机会,趁虚而入,并拉上尊非当作自己的白手套,以及未来的替罪羊。
黑帮的规矩是讲究义气与忠诚,且绝对不能碰老大的女人。但尊非对此有不同的想法:那些迟早要把你的血吸干的人,值得任何背叛。从一开始,尊非就破坏了最不可逾越的规矩,像他说得,他有自己的规则,所以,他为黄朝晋做事,做得可靠和令人满意,却不会给人一种“只是条狗”的感觉。
尊非与苏笑,两个陪伴在老虎身边,但又不甘如此的人,用各自的方式进行着反抗,并有了奇妙的连结与默契。影片的第一个高潮来自于黄朝晋意外得知二人可能背叛了他,但此时还有大钱等着要赚,于是他就将受了伤的自尊心的愤怒发泄到向他报告坏消息的这个人身上:先向其开一枪让他不能反抗,再一下下将人捶死。然后,假装继续和和睦睦的先一起把钱挣了再说。
当赌船的事情败露,一切也就迎来了结。尊非和苏笑当然想要卷款跑路,但客观上尊非被安排的角色是出来顶罪,耀武以为这是让活人顶罪,算是一种报应,但实际黄朝晋是想让死人顶罪——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就不一定了。面对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尊非只有一条路可走——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割破手腕以表明决心与自己的毫无保留,摆出赤裸裸的事实以让黄朝晋臣服,利用前来复仇的人的愤怒打开自己的生路。虽然最终他没能活着走到最后,但其实已经胜利了。
最后再说几句,尊非与苏笑的缘分起于一次英雄救美,这看起来俗套,但就如影片的许多剧情和场景一样,表达与展现的技巧的优秀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受。尊非所以能救下苏笑,是在于关键时刻他结结实实挡下了刺向苏笑的一刀,若非出于真正的心动,英雄只要有片刻犹豫,丁点惜身,就会去用手夺刀而非用身体挡刀。一点细节处看出真情与真实,这是好的电影的共通之处,只需细细观察与体会,就能发觉这里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