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是个自我表达欲很强的人,很难相信大鹏这次没有主演自己的电影,但《热烈》依然保持着大鹏电影的风格,继承了《缝纫机乐队》的“追梦”主题,只不过《热烈》在导演自我表达上更加收敛,在商业娱乐化层面上推到极致。

虽然国内近几年街舞综艺很火,但关于街舞的电影却几乎没有,如何把街舞比赛融入到电影剧情中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作为吃螃蟹的人,难得的是大鹏一次尝试就干成了。现在的大鹏就像开悟了一样,一年出了两部成功的喜剧。

《热烈》的剧情其实很简单,一个热爱街舞的小伙子,迫于经济压力,一直不能参加街舞比赛,后来终于作为替补进入了惊叹号街舞团,后面慢慢凭努力打动了教练,得到了指导,然后取代了正主,最后成为了街舞冠军。这样一个剧情其实很老套,在很多武侠或是运动电影里都能看到类似的主角成长路线,能把冷饭炒出新花样,也是一种本事。

有人批评王一博的眼睛无神,但在这部电影里反而是优点,故事中陈烁的人设就是一个有点傻气,一心沉迷街舞的倔强男孩啊。他会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照着视频自学,错误的练习方式也导致他两次受伤进医院,他会在扮演奥特曼打怪兽之前,坚持先表演一段街舞,他可以不要一分钱工资,只为了加入惊叹号舞团……用教练丁雷的话来说,陈烁就是一生都在死磕街舞这件事了。这个角色是为王一博而存在的,但凡王一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都会让这个角色瞬间失去信服力。

影片里让我印象最深的视觉意象是头转表演和蜡像、海报。

一开始我只是惊叹街舞演员的头转的持久,可随着一段“训练蒙太奇”的展开,陈烁在菜市场、谢哥的剧团表演场地、母亲的饭馆、地铁、街舞训练馆和洗车行之间不断转场,忙到没有时间喘息,这时的他不就是一个被生活不断抽打,不停旋转的陀螺吗?

陀螺这个意象道出生活的残酷,普通人并没有办法全力去追求热爱的东西,往往是在生存的夹缝中抽出一点时间跟进一下梦想,像丁雷的三个哥们,像卖垃圾桶的小哥,像回老家的张翠彪,他们都因为各种现实原因无法追梦,但还是用自己的一份力去助力别人的梦想,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陈烁母亲开的腊味馆名叫“杜莎夫人腊味馆”,如果你听说过“杜莎夫人蜡像馆”,就会发现这里的起名是个巧思,杜莎夫人蜡像馆里展示的都是名人的蜡像,在这里你可以跟“名人”近距离接触,它在向每个普通人兜售着明星梦。

黄渤蜡像

陈烁妈妈的腊味馆里不仅有蜡像,还有腊味,而且这饭馆也是像陀螺一样,从早餐到宵夜连轴转,而且还挺讲究,早上时是孙悟空蜡像门口接客,晚上时是爱因斯坦蜡像门口迎宾。(其他蜡像还有玛丽莲梦露、拳王泰森、迈克尔杰克逊、贾玲张小斐、杨迪版容嬷嬷)

这些蜡像怎么来的也值得说一下。电影里有一个情节,陈烁去楼上看望舅舅,说:又有新作品啊!可以推断出楼下的蜡像都是陈烁的舅舅做的,他是一个高材生,本该有光明的前途,却被现实挫败,变得失魂落魄,于是成了一个“家里蹲”,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豆瓣有个“家里蹲”小组,有7万多的成员,可见现实中还有很多像舅舅这样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蜡像是梦想,腊味是生活,陈烁妈妈的饭馆就是这样一个梦想跟现实都兼容的地方,本来因为爸爸的病逝,妈妈已经不再唱歌了

最后却为了去顶儿子的表演,又重新开始唱歌,这个举动充满爱意。街舞是儿子的梦想,唱歌是妈妈的梦想,虽然身处淤泥,但她依然还能仰望星空。

训练馆的海报作用类似于蜡像,第一次见到海报的陈烁,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他多希望有一天上面能挂自己的海报,就像普通人渴望出名后自己的蜡像能摆到蜡像馆一样。

有调查显示,六成毕业生想当网红,这是一个全民想出名的时代,人们渴望舞台,渴望被看到,渴望做什么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影片中舅舅不再做名人的蜡像,而是开始像艺术家一样做自己自塑像,表明他的自我意识在觉醒,后面他能走出家门去看比赛,也是心病好转的迹象。

在很多武侠片里,主角会有一个突然顿悟的时刻,经过这个时刻之后,主角功力会大幅度提升。《热烈》里陈烁也有这样一个“顿悟时刻”,这段戏在热舞表演那里——表演之前,丁雷向陈烁传授经验,教他摸舞台,接接地气,一开始陈烁很紧张,一段幻想的剧情里,陈烁“跳水”被淹没在观众里,观众纷纷倒竖拇指……

就在陈烁摸了舞台之后,周围的观众突然都消失了,陈烁一个人完成了一段精彩的solo。这段戏很好地说明了,当一个人太在乎别人的评价时,他的表现就会变差,而当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做的事情上面时,是意识不到周围的人的存在的。不仅旁若无人,连自我也会消失,这是心理学家米哈里在书里提到的“心流”,即一个人将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种活动上,在这种状态下,你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而且过后会感到非常充实。

像所有运动片一样,电影最后必须有一场比赛压轴,如何让实力较弱的主角的反杀也是一个挑战,《热烈》在决赛时调皮了一下,先是一个黑屏,然后把视角切换到在观看比赛的人,从观众的失望的反应来呈现前两个回合的惨败。卖垃圾桶的小哥的应援旗本来写着“预祝惊叹号夺冠”后面又改成“预祝惊叹号取得好成绩”。这个操作是先把观众的预期拉低,方便后面制造更大的高潮。

对手是凯文请来的各国的街舞冠军,实力在那里,如何在不无脑弱化的对手的情况下取得胜利,就只能出奇制胜了,一个音乐停了的故障,带动起了全场观众一起打拍子,群体的情绪也影响了裁判的打分,这是一个把危机变成机会的顶级应对。

观看比赛时候,谢哥吐槽惊叹号跳的技术难度不高,然后他剧团里的演员就回应到:他们跳的是文化。再仔细看双方的表现,Super K 虽然动作技术难度大,但风格很单一,看久了容易审美疲劳。惊叹号技术不如对手,他们靠的是文化内涵取胜。

非相君还特意去查了“街舞文化是什么”,街舞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用来battle,而是为了弘扬个性,表达自我,勇于接受挑战。

街舞的本质是表达,而不是竞争。可是由于现在资本的介入,把街舞变成比赛。当选手学街舞变成了争取输赢时,就让街舞慢慢偏离了初衷。

看现在的综艺,什么都要比赛,唱歌跳舞要比赛,解脑力题要比赛,连讲脱口秀也要比赛。一方面是比赛节目对各种兴趣爱好的异化,反过来说是因为人们的竞争欲望助长了这类节目的流行。

我们为什么变得越来越不快乐?因为我们越来越依赖一个数字来评价自己的表现,考试要看分数,跑步要速度,发朋友圈要看几个人点了赞,当我们要依赖外部评价去获得快乐时,我们就很难从事情的本身中获得快乐,我们就只有赢了比赛才会快乐,而不会享受比赛本身了。

《热烈》中有一个有趣的剧情:凯文想单飞,于是偷走了教练办公室里所有的金奖杯(银奖杯是“万年老二”丁雷的没有拿),后面感叹号队员主动放弃训练馆,走的时候,拿走了奖杯之外的东西,跟凯文做法形成鲜明的对比。凯文就是被竞争欲望异化的典型,他以为奖杯就代表了街舞的一切,为了拿到冠军会不择手段。但跳街舞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奖杯,而是为了燃出更热烈的人生。

主创用奖杯这个符号来代表这种追逐名次的风气,所以剧里有一个丁雷坐跑车晕车,吐到奖杯里的情节,看似是在搞笑,其实也暗藏着一种态度。

不论输赢,只要让青春热烈燃烧,就挺得劲的。


热烈(2023)

又名:惊叹号 / One and Only

上映日期:2023-07-28(中国大陆) / 2023-06-17(上海国际电影节)片长:124分钟

主演:黄渤 王一博 刘敏涛 岳云鹏 小沈阳 张子贤 宋祖儿 蒋龙  

导演: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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