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空间》的复杂性有目共睹,但它却得到数以百万计的观众的喜爱,似乎有悖常理。壮观的特效是一个因素,导演是克里斯托弗-诺兰也是一个因素,主角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更是一个因素,但以上因素只能保证更多人去看这部电影。要让看过之后的观众喜欢,归根结底还得依靠讲故事的技巧。总而言之,它在讲故事策略上做得比较成功的。它所运用的技巧也是其它好莱坞电影常用到的。
曾经读过诺兰关于这电影的采访录,他说这剧本从开始构思到完成大概用了十年。可想而知他对这部电影所付出的心血。也值得我们花些时间来品味这电影的艺术技巧。
主角性格的设定是非常关键的一环,观众是否喜欢主角,能否与之产生共鸣,建立情感的联系,决定着是否会全情投入到电影的情节中。我在往期文章《监视者们:高票房的电影一般都有哪些套路?》列出过主人公应具备的几种性格特点,这些特点好莱坞电影也同样在用。《盗梦空间》的主人公柯布拥有哪几种让人喜欢的特质呢?
1、外表好看。小李子毫无疑问是长得很帅的。当年在试镜《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就已经把整栋楼的女生甚至女保安迷得连连尖叫水泄不通了,更不用说电影播出后是他的容颜是怎么的倾倒众生。虽然近些年来刻意让自己往粗犷的方向去打造,但依然非常地帅;
2、爱着家人,特别是小孩。柯布时时刻刻想念着自己的两个小孩的。他的两个孩子在沙滩玩沙的背影贯彻着电影的始终。近几年《爸爸去哪儿》那么火也不是无道理的,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档节目;
3、受到不公正待遇。受委屈是每个人常有的难忘的经历,例如无故帮领导背黑锅、或者明明自己在为自己的梦想勤奋努力着却被家人说是不务正业,有口难辩,所以一旦看到主人公会遇到类似的不公正待遇,就觉得主人公也和我们是同一类人。柯布并没有逼迫妻子自杀,但却被司法判定说是杀妻者,导致他国外,无法与孩子们团聚;
4、拥有专业技能。柯布不仅仅善于盗梦、设计梦境,还懂得植梦,这是连专业的盗梦师都很难做到的。顺便说一下,从电影内容来看。国内把这个电影翻译成《盗梦空间》,有欠妥当。它的英文名字是<Inception>,有“植入”的意思,如果非得要粗译的话,翻译成《植梦空间》更准确;
5、勇敢。勇敢的角色对一个故事来说非常重要,角色因为勇敢才会行动,有行动才会有故事。对于观众,也需要有一个勇敢者作为寄托,代表自己去冒险,做生活中自己不敢去做的事情;
6、执着。我们从不会讨厌一个执着的人。柯布对于回家和孩子团聚非常地执着,以至于接下能源大亨齐藤委托的植梦这项困难重重的工作。
好的故事,情节和角色是互相影响、互相变化的。情节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也就会迫使主人公慢慢地改变自己。主人公通过改变而完善,才得以解决故事给予他的难题,从而反过来推动情节的发展。
电影中柯布有一个明显的缺点是,无论对朋友还是对自己都不够坦诚,由此之故,她的妻子的梦之映射经常出现搅扰他的任务。当他摘下面具,对自己坦诚的时候,他就成长了,完善了,也解决了问题了。
悬念就像吊在毛驴前面的胡萝卜,让毛驴一直驮着你走下去。要想让观众一直兴致盎然地顺着情节看下去,制造悬念必不可少。不仅仅是商业电影,甚至是艺术电影、世界名著,只要有故事,都应该有悬念。福楼拜的名著《包法利夫人》也是悬念满布,只是他悬念布置得隐晦,需要用心去分析。
一个长故事,例如两个小时的电影,一般也不仅仅只布置一个悬念。只有一个悬念,自然无法一下子就揭示,但故事越往后,悬念的力量就会越风末力寡,以致让观众失去兴致。好的故事应该是除了有一个到故事尾声才揭示的主悬念外,还要有多个环环相扣的小悬念。揭示一个小悬念再生出另一个小悬念。
《盗梦空间》一开始就展现出一个胡须拉碴的主角形象,然后他被架到一家豪华殿堂里。殿堂的主人是一位脸上皱纹满布垂垂老矣的日本人。这些突兀的形象很自然地让观众产生了疑问,主角为何如此落魄?他为什么会来到看似危险的地方?那位日本老人是谁?他们曾经有什么过节?寻找答案的愿望激发着观众继续看下去。自然,这是一个长悬念,要到接近故事尾声才会把答案告诉给观众。
紧接着,故事倒回到过去。主人公柯布在别人的梦中执行工作,出现一位美丽女人。那美姬和柯布似乎是很熟络的朋友,柯布很信任她,但她的表现让人觉得很不值得主角信任,这就引发了观众的好奇,那位似友似敌的美人是谁?对于她的背叛柯布为何不介怀?
任务失败后,电影切到酒店内的一个场景,柯布在扭转这一枚陀螺。他为什么面色凝重地盯着陀螺看,而且还把扣动扳机的枪举到脑际,似乎随时都会自杀?陀螺停下来后他为什么长舒一口气?
接着,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是他孩子们打来的。他的孩子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因为工作暂时不能回去。如果只呈现这些,或许观众还真的以为他是因为工作而无法回家。而导演自然不放过布置悬念的机会,他利用孩子之口说:“外婆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又在观众心中升起了一阵悬念,为什么主人公不能回家呢?
故事慢慢地发展,类似这些小悬念不断地被造出来,不断满足挑起观众的究底欲,这些是短期的悬念,在不久后的情节都给出答案,观众的好奇心也因此不断地得到满足,从而更有兴趣追寻下一个悬念的答案。
电影的主人公一般都是高智商的聪明人,所以行动之前都会做好严密的计划,但可悲的是无论他怎么机关算尽,导演也会毁掉他的计划。有句话说,如果你想抓住观众的心,就决不能让角色舒服。
柯布他们本来想着简简单单进入费舍的第三层梦境,把意念置入潜意识就可以。没想到还会遇到梦境的武装队;伪装师本来计划用一整晚的时间从费舍口中诱骗出密码,没想到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商定好“下坠”的时间,但在第一层梦中的药剂师因为情况紧急,不得不提前“下坠”,其它人的不得不比原计划紧急地行动。
我之前的文章有说过,冲突是故事的心脏。冲突的好处有很多:
首先,它可以让故事更加波折。除非是专业品影人,一般的观众没有那个可以忍受一部波澜不惊的故事;
其次,它能够更好地刻画人物的性格。面对冲突,他是迎难而上还是退缩不前?是勇武直抗还是机智迂回?没有哪个技巧比刻画人物面对冲突的方式更能表现他的性格的了;
还有就是,它能提供人物改变的机会。一部好看的电影,主人公必定要改变的,吃一堑长一智。很多情况是向好的方向改变,当然也有例外,李沧东导演的《薄荷糖》的主人公就是慢慢地从纯真变向恶俗,当然这部优秀的艺术电影很难然让一般的观众喜欢上。
在这里补充一下,人物的改变也只限于主人公的改变。其它人物的冲突和改变不算是主要的冲突和改变。一个好的导演应该把冲突的力量集中给主人公,毕竟电影一般只有两三个小时的长度。
有了冲突还不够,要怎么利用好冲突才是关键。要利用好冲突,好莱坞电影往往会这样做:
1、冲突一般有两个,主人公的外在冲突和内心冲突。电影中柯布面对的外部冲突就是和费舍的梦的武装队的冲突,他需要把信息置入费舍的潜意识里,费舍的梦的武装队却要阻挠他得逞。柯布的内在冲突就是是否要坦诚自己内心的冲突。对于内外两冲突,好莱坞电影有一个公式一样的做法,就是要主人公要先解决内部冲突后才解决外部的冲突。或者说,主人公在处理内部冲突后才会成长,从而更加强大,才有能力解决外部冲突。
主人公柯布勇敢承认自己做过的错事,放下自己对妻子的痴念和歉疚后,外部冲突才能被解决,成功完成任务的。
2、冲突要不断的加码。好莱坞电影也往往有三种为冲突加码的方式:
a.增加主人公任务的难度。柯布以及伙伴本以为通过深度麻醉,进入费舍的第三次梦境,通过稍微专业的技能,把信念植入到潜意识里面,就可以轻松完成任务。但是没想到在第一层梦境的时候就遇到了武装部队,原来费舍曾经接受过防卫梦境的训练;
b.断绝主人公的后路,让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主人公因为被冤枉杀妻而遭到美国联邦的通缉,一旦回国就会被逮捕。而他执行任务的场所却不得不在飞往美国的客机上。如果任务失败,日本能源大亨齐藤就不会帮他搞关系,这样他一下飞机就会被逮捕了。
这已经够危险了的,但导演似乎还不过瘾,他们在受到费舍梦的武装队的袭击后,柯布向伙伴和观众道出另一个危机。就是因为他们注射了过猛的安眠药,所以如果在梦中死去,他们并不会在现实中醒来,而是会沉到迷失域,掉进那个领域的人会忘记他们是在梦中,所以他们也不会通过自杀的方式让自己醒来,而只能等到催眠药药效过了之后才会醒,那时他已经在迷失域中孤独地生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了。
c.设置倒计时。在《盗梦空间》中,倒计时的设置又分两种,一种是无形的倒计时,另一种是有形的倒计时。
无形的倒计时就是齐藤在进入第一层梦的时候,就被梦的武装部队射中胸部。如果在梦中死去,他就会掉入迷失域,忍受错觉地度过孤独一生之苦。而且说不定下了飞机他还没有醒来,那么就算柯布完成了任务也没人帮他撤销指控。所以不能死,至少在导演有意向我们传递他不能死的信号(后来还是死了)。随着故事的发展,他也越来越虚弱,任务不仅是要完成,而是要尽快完成。
其次是有形的倒计时。这样的倒计时经常在电影中出现。因为每层梦出现时间差,他们想要从梦中醒来,处于梦的不同层级的盗梦人必须同时“坠入”,时间的把控要非常精准。所以在快到时间的时候,他们会播放音乐提醒下一层梦的人最好准备。所以他们在一边战斗一边会记住时间,还有五分钟,还有三分钟……来营造时间紧迫的氛围,更加紧紧地纠住观众的心。
好莱坞式的“坦诚”主要是针对自己,也就是说“认识你自己”,就是勇敢直面自己内心的黑暗角落,从而战胜自己的阴暗面。小清新文艺电影也不例外,例如一位男孩总爱捉弄女孩,不知怎么和女孩和平相处,后来他坦诚他的恶作剧皆因为他喜欢她。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柯布在一开始就表现出有某些东西隐瞒在心,特别是关于妻子。他没有向朋友阿瑟解释他的妻子为什么会在梦境中出现并干扰他们的行动;后来筑梦师阿里亚德妮固执地去探寻,他也没有一下子就向这女孩子坦诚。他只是说,因为他妻子把现实当做梦境,所依自杀了。到了故事的最后,他才坦诚当初是他把“这不是真实”的意念置入到妻子潜意识里,才导致她自杀的。
他完全坦诚承认自己曾经做错的那一刻,他就放下了负担,不再沉迷过去,也就变得更加地强大了。他面前的困难也不再是困难。
心理学家佛洛依德的理论对后世的艺术影响深远,我不知好莱坞导演以坦诚作为电影主题是否受佛洛依德学说的影响。佛洛依德的一个心理疗法就是通过不断想患者提问,放松患者的潜意识防御,找到导致心理疾病的患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童年事件,并告知患者,患者意识到后,心理疾病也就痊愈了。心理疾病最难的就是找到导致发病的事件。
以上就是我对《盗梦空间》以及好莱坞电影的见解。虽然都是“套路”,但也许它们具有某种生活哲学性,才会让人喜欢。就以“坦诚”来说。遇到某个困难,你向自己坦诚,例如面对演讲,你坦诚自己害怕在大庭广众下说话,而不是为自己找借口说演讲是无意义的活动,才会让自己去努力、去改进,这样自己就会变得强大,克服演讲的难关。英国作家毛姆说:“任何一把剃刀都自有其哲学。”剃刀尚如此,更何况电影。
又名:潜行凶间(港) / 全面启动(台) / 奠基 / 心灵犯案 / 记忆迷阵 / 记忆魔方
上映日期:2010-09-01(中国大陆) / 2020-08-28(中国大陆重映) / 2010-07-16(美国)片长:148分钟
主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约瑟夫·高登-莱维特 艾利奥特·佩吉
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编剧:克里斯托弗·诺兰 Christopher No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