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4

盗梦空间:《盗梦空间》：梦里不知身是客

       “在梦里过了几十年再醒来的感觉，就好像苍老的灵魂装进年轻的躯体。”
                                          ——《Inception》
    诺兰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与安东尼奥尼相通的特质，对电影形式的的敏感和对梦境本质的迷恋，在诺兰手中却有了更加大众的、激情的表达。《盗梦空间》是专为镜头语言而生的故事，险象环生，层次分明，时间观念和节奏感都近乎苛刻地清晰。“电影是一门做梦的艺术”，诺兰的这个梦依靠强大的设定而存活，亦因此具备了超凡的感染力；细节上环环相扣的因果链条，努力将观众圈在一种可信服的梦境范围内。时间的宽窄和空间的臆想，对镜头的依赖辅佐了叙事的张力。“梦的入侵”这一概念曾出现在不少影片当中，很简单却很讨巧地迷人，《盗梦空间》将其衍生成一套细致错落的说辞，引诱观众与它共同完成一次群体性的感官催眠行为。
    “是现实还是梦境”是影片贯穿始终的命题，在药剂师地下室分享梦境的人生、梅尔的死、以及结尾戛然而止的陀螺画面。作者在正式切入主体故事之前就很明确地给出了要表达的主旨，并将其作为一种循环式的精神一直延续。梦是一场关于迷失和寻找的人生体验，影片把这个混沌的概念表现得很利落，迷失即陷入无尽的潜意识荒原不得自拔，寻找则意味着柯尔一行人明确的目的性与自我救赎。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当齐藤已是风烛残年的一张脸，而柯尔依旧保有现实中的容颜。而无论身在哪一个虚实空间，坚守自我都需要消耗掉成长和失去的代价。
    《盗梦空间》的故事其实很好把握，需要研磨的只是小范围的搭扣式设计。主线层层深入的植入事件，与副线拼图式的的爱恨揭露相互渗透，两个半小时呈现出的仿佛是一气呵成的单线叙事，内容丰富，角色有力，笑点融洽，并预设了许多未讲通透的环节供影迷回味。而其营造的视听冲击与节奏快感也有足够的力量将观众始终维持在电影氛围中，同步思考形成一种沉溺式的互动体验。诺兰在“讲故事”的层面上有着鬼才一般的魄力，这也是让艺术气质如此强硬的影片具备冲击商业电影圈能力的关键所在。
    莱昂纳多在片中的表现很规矩，细节上的情感处理很专业，尤其是面对玛丽昂·歌迪亚坠落时的那一声呐喊，两次回忆都给我很深的触动。只是整体的连结未能形成强有力的性格体系，整个人物显得松散。约瑟夫饰演的阿瑟是个从头型到尾的人物，镇定、睿智、果敢，行动透着谦卑的优雅和迷人的风情，在梦境第二层重力失衡时的那场戏也是整部影片在镜头表现力上最美的一笔。此外，由希里安·墨菲演绎的罗伯特很有爱，在极其有限的发挥空间内点燃了被动目标人物的活跃性，情感的转变也衔接得很自然。
    《盗梦空间》让我想起前几年Sci Fi Channel播出的迷你剧《失落的房间》，设定是在过去的某一天，一家汽车旅馆的一间房内发生了一件事，之后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具备了不可预知的超能力。于是简洁的故事出奇地扣人心弦，无需倚赖特技的“魔术”式场面亦有了神奇的科幻魅力。优秀的设定对科幻片的成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盗梦空间》即是狡黠并大胆的一则范例。建造梦境、入侵梦境、梦中梦中梦的大前提，为现实的拍摄与剪辑喷洒了浓浓一层迷幻剂，并默许了以相对简单的表达方式为多重高潮的迭起蓄积力量。于是与枪战片别无二样的杀人场面，却让观众产生了观战游戏一般的隔离感，而这种距离带来的艺术美正如原本不可触碰的梦境一般，撩人得恰到好处。
    某种意义上《盗梦空间》可以看做电影向其初始理想的一次回归，亦表明在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探索与发现之后，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已然达到了塑造、匹配甚至融合内容的技术指标，并且有电影人着手将这具渐行渐远的躯壳导向起初难以达成的造梦之路。诚然《盗梦空间》并不是一部完美的电影，造梦师在主线故事中的作用一直很勉强、“穿越”机制的交待也显得很模糊，但是诺兰一开始也没有想要做一个完美的东西，也因此在“分层梦境”这个主料上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优势的极致下细节的缺憾是可以被忽略的。这个与观影群体共同分享的梦之旅程，让荧幕所展现的单一版本叙事有了多重衍生与解说的可能，抽象出的理念和诉求也达到了各取所需的多元化高度。每看一次都应该有新的收获，并且在翻看的过程中，感官体验上的折扣也不会太狠。
    《盗梦空间》这个译名翻得很烂，割裂了时空合一的梦本体，并将一个抽象的多元词汇片面成了流行，当然这是大势所趋。相比之下《奠基》要贴切得多，无论是盗取的信息、植入的理念，还是“盗梦”这一场行为本身，都可以成为一种初始的、本元的开端。梦的苏醒是一段新人生的开始，也是另一场梦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