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4

盗梦空间:《盗梦空间》，你看懂了

                 《盗梦空间》，你看懂了

    终于如愿以偿地在电影院看了《盗梦空间》，心里一下舒畅了不少。大概一个月前，我实在忍不住先看了一个盗版，但由于画面实在不清晰，台词也译的乱七八糟，所以我是看的云里雾里，再加上前前后后看了网上汹涌澎湃的关于这个电影梦话般的评论，越发的糊涂了。刚看完盗版的那一周内，我竟然天天做一些奇怪的梦，进入一个又一个盗汗空间，令人纠结不已。今天看了第二遍，我想我可以不用纠结了。
    我想我看懂了这个电影。
    首先关于主题，我觉得实在没有多少探讨的必要。梦境？真实？这样的讨论在电影中并不新鲜。《穆赫兰道》、《致命ID》、《骇客帝国》、《入侵脑细胞》，这样的电影随便数数就是一大堆。而对于心灵的救赎，这一直都是好莱坞大片最通俗的主题，更不用再举例了。
        我最关心的是，诺兰究竟是怎样在技术上探讨这些主题的？
        盗梦，诺兰提出一个新的词汇。《穆赫兰道》、《致命ID》都是不自觉进入梦境，《骇客帝国》已经有了造梦，《入侵脑细胞》快要接近这个词汇了。盗梦好像并不新鲜，但是诺兰马上给出了一个相反的名词：植梦。这就有了矛盾对立的张力。这是诺兰最惯用的手法，在《蝙蝠侠》系列里早已有了纯熟运用。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大侠与小丑，恐惧与希望，迷失与救赎，诺兰玩得就是正反对立。
        盗梦和植梦做为一项专业的技术，必然有利有弊。盗梦会让你混淆真实和梦境的区别，植梦会把在梦境中植入的思想带入到现实中来。植梦的这个弊病让这个故事有了叙述的充分可能，正是这个弊病让科布的老婆自杀了两次，并让科布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里，本篇的救赎主题才能展开。这一点，跟《少数派报告》里探讨先知预警犯罪的利弊异曲同工，是支撑整部电影的有力杠杆。
        好了，这部电影可以开始叙事了，具体又如何开展呢？诺兰又进一步把盗梦技术细致分为盗梦者、造梦师、伪装者、药剂师、睡眠师等几个工种。这是这个电影最有技术含量最具创造力的地方，也是最让人着迷的地方。诺兰把一个大家都能玩的真实和梦境主题玩的花样百出。
        这些工种是怎样分工协作的呢？首先睡眠师做好前期调研和资料收集，并寻找适当的睡眠地点，给大家接上盗梦机。药剂师通过药物让大家进入睡眠，睡眠的深浅可以调节。造梦师造出梦境，大家进入梦境。伪装者靠近目标人物，诱使他相信某些东西。盗梦者主导这一切，并力图让目标人物吐露内心深处的秘密，或者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分工就绪，好戏开演。但是慢着，这一切会不会太过复杂？观众是不是已经晕了？诺兰为了解释他这一套系统已经耗费了观众大量的脑细胞和一个小时的时间，接下来该犒劳大家的眼球了。怎么样用这一套复杂玄妙的理论演绎出一个动作大片？街道追逐、室内搏斗、雪山鏖战、大海狂涛一个都不能少。把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大杂烩全部诉诸于梦境，神奇瑰丽，光怪陆离而又逻辑严密，天衣无缝。
        好戏真的就要开演了，街道追逐就是第一层梦境，室内搏斗就是第二层梦境，雪山鏖战就是第三层梦境，大海狂涛就是第四层梦境。梦的波瓣的波瓣的波瓣的波瓣，梦的傅立叶展开，这不是一个令人头大的数学公式，而是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视觉盛宴。诺兰将一个十分可能变成小众的电影转变为一个万分赚人眼球的商业大片，这就是才华。
        接下来我们谈谈这些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造梦师必须要把梦境造的非常真实，让目标人物相信这不是梦。这个梦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是目标人物潜意识产生出来的。如果梦境中有不对劲的地方，那目标人物的的潜意识就会寻找造梦者，梦中的其他所有人会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怀疑对象。而且目标人物潜意识里有一种本能的防御意识，于是在每一个梦境里面，会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的防御者攻击盗梦团队。毕竟，没有攻击与防卫，哪来的动作大片呢？
        另外，人在做梦时思维运转飞快，现实中五分钟，梦中已经一小时，依次类推，梦中的梦中的梦中的梦中发生了几十年的事情，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瞬间。
        那么，进入了多重梦境之后，如何最终回到现实中来呢？穿越，多重穿越，众多个梦境里的千钧一发一起爆炸，盗梦团队就会回来。药剂师发明了一种镇静剂，对人体的平衡意识没有影响，睡着的人们只要感受到失去平衡或者剧烈的碰撞就会醒来。
        要是有人在梦中被杀，他就会瞬间醒来。但要是有人在多重梦境中死去，他不会再醒来，而是流浪在潜意识的边缘，并且会忘掉所有的事情。盗梦者要进入他潜意识的边缘找到他，才能把他带回到现实中来。
        这里面主要有两条主线。一条就是科布接受齐藤的任务，把一个思想植入费什的脑中，让费什亲手毁掉他父亲留下的商业帝国，也就是齐藤的竞争对手。另外一条就是科布的妻子屡次在科布的潜意识里出现，破坏他们盗梦和植梦的行动。
        主线老是被第二条主线打断，所以，我还是先讲第二条吧。
        科布和他妻子都是最好的盗梦者，他们一起无忧无虑地创造了梦幻中的世界。由于这一切太美好，最后他妻子不想再回到现实中去，并选择遗忘那些让她能够分辨真实和梦境的东西。一个旋转的陀螺，陀螺倒下，说明一切真实，陀螺永不倒下，说明这还是梦境。科布找到了妻子藏起来的陀螺，让它在保险柜里旋转，于是这个陀螺变成了薛定谔的猫，究竟倒下了还是没有倒下？只有打开保险柜才知道。
        最终科布的妻子彻底相信了梦境的真实性。但是科布依然清醒，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在真实的世界中等着他们，他不能让她一直沉溺的虚幻的梦境之中。于是他在她脑海中植入了一个思想，让她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她真的怀疑了，并最终同意和科布一起回到现实中来，于是他们双双牵手卧轨。现实中他们在客厅醒来，但是科布植入妻子脑海里的思想竟然被妻子带来现实中来了。这就是我们前面谈到的植梦弊病。于是他妻子开始怀疑现实的真实性，并最终疯狂地要求科布和她一同自杀回到她认为的现实中去。科布无法阻止妻子跳楼，而妻子为了迫使科布跳楼，提前知会律师说是科布想要谋害自己。科布当然不能自杀，那就只能逃亡。他就被当成他妻子的谋杀者而被全球通缉。妻子虽然不是他推下楼的，但却是他植入的怀疑思想一直在作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正是他妻子的谋杀者。于是后半辈子他一直跳脱不了这种深深的罪恶感，他妻子也一次次从他潜意识里冒出来，他不再是一个合格的盗梦者。而他只想结束逃亡生涯，回家，回到两个孩子身边。他的心灵需要一次救赎。财大气粗势力雄厚的齐藤正是以解除通缉令来诱惑他帮自己办事。
        再讲第一条，要让一个人在潜意识里产生一个思想，必须要进入一层又一层的梦境。
        第一层，不要让目标人物觉察到这是一个梦，伪装者伪装成费什的叔叔和费什一起被绑架，要费什相信他死去的爸爸并不想把商业帝国交给他，那份分裂整个帝国的遗嘱藏在保险柜里。盗梦者装成蒙面强盗严刑拷打，要他说出保险柜密码。实际上并没有这样一份遗嘱，也并没有这样一个密码。于是他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第二层梦境，伪装者又伪装成一个妓女，给了他第一层梦境里他自己说的那个数字，进一步加强他的意识，而这个数字在这一层变成了两个房间号码。盗梦者科布要让费什相信这第二层梦境是梦，他才会主动进入第三层梦境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由于在第一层里他相信了叔叔的话，所以在第二层梦境里，他潜意识创造了他叔叔，不再需要伪装者伪装。在他更深的潜意识里，他认为他叔叔会篡权，于是他创造的这个叔叔在被盗梦者们制服后果然说要篡权。费什已经完全相信第二层是梦，也完全相信第一层里是真实的叔叔，于是为了知道那一份遗嘱的内容，他同意进入他叔叔的梦境去盗取秘密。但实际上盗梦者玩了一个花招，第三层梦境进入的还是费什的梦境。
        第三层梦境，费什的潜意识被加强后创造了他老爸临死前的场景，创造了并不存在的保险柜，创造了并不存在的密码，也就是他在第一层梦境里随口说出的那一串数字。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更深层次的潜意识把这一切创造的天衣无缝，他以为是他叔叔的潜意识，他以为他要盗取的是他叔叔知道的秘密，所以他完全相信。实际上这只是他想要得到的一个答案。首先他确定听到父亲说出了失望的字眼，其次他相信他父亲不愿意把商业帝国交给他，最后他深层次的意识相信他父亲并不会对他这么无情，他和父子之间还有一种神秘亲切的纽带。那么，究竟是怎样一个答案呢？不得不说，人在梦中的创造力真是无敌，他的深层潜意识创造了一个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答案。他父亲说：我很失望，你想成为另一个我。当费什打开保险柜，里面是一个儿时的快乐风车。他深层潜意识里认为父亲希望自己不要走自己的老路，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他彻底哭了，灵魂获得了救赎。一场尔虞我诈的商战演绎成了一种更高境界的亲情人生戏，精彩！神来之笔！
        更糟糕或者更精彩的是，科布的潜意识出现在了每一层梦境里面，彻底搅乱了整个计划。在第一层梦境，他们刚刚绑架了费什，科布和妻子曾经卧轨时驶来的火车突然出现在大街之上，紧接着，费什潜意识的防御者出现了，一场街头枪战不可避免。糟糕的是，商战主角齐藤在枪战中受了伤，眼看快要死了。在他临死之前，他们继续进入第二层和第三层梦境，因为每一层梦境的时间会变长，所以齐藤在二三层又活了一阵。
        而在第三层梦境，科布的妻子出现打死了费什。保险柜还没打开，费什怎么能死？还得去他潜意识的边缘把他捞回来。而科布潜意识里的妻子会在每一个科布将要到达的地方守候科布，所以他妻子一定和费什在一起，并且把他藏起来了。于是科布和他妻子在第四层梦境里面摊牌了，妻子要求科布在这层梦境留下来，永远陪伴她。科布道出了真相，道出了他曾给她植入怀疑思想的真相。最终造梦者打死了科布的妻子，并带着费什回到了第三层，去面对他即将死去的父亲，打开保险柜，找到答案。而科布并没有回来，因为受伤的齐藤在第一层梦境里撑不住，死掉了，也就是也坠入了潜意识的边缘，忘掉了一切。所以科布要把齐藤给找回来。
        第一层梦境中汽车冲破大桥护栏，慢慢坠入水中，汽车落水，盗梦团队将会在第一层醒来。第二层梦境室内搏斗结束后，由于第一层在空中坠落而失重，只能用炸弹推动电梯来叫醒大家。第三层梦境雪山激战后炸弹爆炸。多重梦境在同一瞬间完成穿越。
        费什回到第一层梦境，他相信的真实世界，得到了父亲想要他解散帝国，重新生活的遗嘱。费什再回到真正的真实世界，他会忘掉梦中发生的一切，只是盗梦者植入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他潜意识里创造的与父亲诀别的场景会完全取代真实世界里的情形。科布在第四层梦境里找了齐藤几十年，回到现实生活中不过是一瞬间，齐藤和他双双醒来。任务十分成功。
        所有人都在真实世界里醒来了。走出机场，科布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他可以回家了。而他的盗梦团队以及齐藤，以及费什，全都不说话，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盗梦行动，也根本没有什么通缉令，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在飞机上的南柯一梦。这是开放式结尾之一。
        当他回到家，他终于可以拥抱自己的孩子了。但是当那个分别真实和梦境的陀螺再次旋转时，它究竟是会停下还是不会？也就是他获得救赎回家见孩子的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导演没有给出定论。这又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
        但是影片已经完成心灵救赎的主题，真实，梦幻的讨论也足够了，结束。
        震撼，彻底的震撼，虽然该电影的台词比起蝙蝠侠系列稍微欠缺，但是其体现出来的故事想象能力，情节编织能力，场面控制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好了，本篇只是一个技术帖，因为这么烂俗的主题是在没什么好讨论的。这部电影真正的价值在于，诺兰在处理这样的流行主题时所体现出来的暴强技术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