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3

盗梦空间:观看前请务必降低期待值

文前声明：中国如果能拍出这一水准科幻片便足以令人欣慰，但本文的比较（评论）基准是电影史上的真正杰作。本片在我看来可以得到8.5分，足以五星，不过我看的影片里四成都会给五星。

观看前请务必降低期待值
——《盗梦空间》批评
文/caesarphoenix

Inception是一部优秀的影片，在对观众心理的把握上确有独到之处，但离剧情片的巅峰还有相当距离。

因为豆瓣评分甚高，我9月1日拉上学弟在武汉新民众环艺看了IMAX版，其声效画面，就个人观感而言在目前看过的IMAX版影片中大约垫底（变型金刚2、阿凡达、驯龙高手、玩具总动员3都比它强，唐山大地震中的地震镜头处理也比《盗梦》的特技镜头更具感染力），当然这也并不说明什么，这部影片本身就带着某种“间离”色彩，引发观众对“真实”或曰“存在”的思考是其潜藏的诉求之一。

不过在此之前导演最根本的任务还是要讲一个精彩的故事，对于稍有科幻背景知识的观众，这就是一部标准好莱坞套路片，即使因为节奏较快有部分细节当时没搞清，回想一下就会梳理出完整脉络，可以做一两个小时的谈资，但难有真正的回味。

不过我相信这部影片在构思时，应当是辉煌万倍的，它本可以摆脱平庸，但限于投资、限于时长、限于这个娱乐消费时代、限于要不断挑动观众G点的商业任务、根本上是限于票房——思维和艺术的游戏不得圆满。

一、电影方面的最大缺憾——结构取代了内容
先大致说下结构：
a.首先是一个目前很流行的闪前（出现的是科布在意识边缘区域被齐藤的潜意识武装发现，带到老年齐藤面前的片段）
b.一个小型演示：展示了一个两层梦境（为下面的3+1层热身），科布对齐藤的脑海中机密（信息）的盗取，以失败告终引出真正的任务（这次盗取也为下面的逆向植入做了实践铺垫）
b和c的间隙：交代了愿意和齐藤交换的行为动机——抹去罪名，再次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但这个动机的充分必要性没得到很好的论证，在后来也没能得到很好的加强，沦为”反正要有一个动机，于是就有了”的地位。
c.组团、培养新人兼理论解释：像《十一罗汉》之类的，这种桥段要多少有多少。不过这个段落却是我以为这部影片最出彩的，阿里阿德妮练习建造场景时颇有些天马行空的色彩，拉出镜子后，镜子碎裂变成一条长长走廊的段落非常精彩。我相信这才是这部影片真正的辉煌所在，不是在规则里争分夺秒、而是享受梦境中天马行空的创造，这样混乱的现实与梦境才具有艺术上和哲学上的双重美感。（今敏的《盗梦侦探》在这点上就更为成功，另外看到艾伦佩吉总是想到《水果硬糖》，很精辟呀）
d.影片的主体和高潮部分，按场景区分如下：飞机头等舱（现实）、被追杀的面包车（第一层梦境）、激战中的酒店房间（第二层梦境）、雪域攻防战（第三层梦境）、海边倾塌都市和齐藤私人武装（第四层、即意识边缘区域）。一、二、三层由阿里阿德妮设计，第一层是麻醉师的梦境、第二层是《与莎莫的五百天》男主角的梦境、第三层是伪装男的梦境，他们也分别是这三层梦境得守护者。第四层是按科布的回忆构建（科布和梅尔共同设计的世界），费舍通过从这层进入并退出而在第三层复活，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个意识边缘区域世界是共通的（齐藤、费舍的都是同一空间上的，并且在这里死后可以直接返回现实）。需要指出的是虽然都是别人的梦境，但要植入的对象是费舍，所以是费舍的潜意识层层深入，他的防御者也愈战愈猛。
这一部分比较有意思的是创新形的使用了“最后一分钟营救”，通过时间梯度的设置、和配乐的节奏感，使得这一过程扣人心悬，这几个层次间的交叉剪辑也做得非常漂亮，既不影响叙事、也不让人感到混乱。
为了方便观众理解，这几个层次的区隔都很大，无论是环境、色调都有明显差异，潜意识防卫者则是最关键的设置，这些几乎完全不露脸的家伙，撑起了整部影片，如果不是连番激战，这一部分可能就会和一个不严谨的小论文般乏味。而枪战（这一古老的方式）成功的转移了焦点，使这种一层套一层的结构能够顺利推进下去。
找回齐藤那段大概限于时长，略显敷衍，不过再拖下去对影片本身也无好处。
e.团圆及开放式结局：大部分此类影片就是犯罪得逞，大家很HIGH，这样的结尾自然不行，所以那个陀螺是否倒下就按下不表了。
f.这部影片还有一个暗线，就是科布和梅尔的感情（作为科布潜意识的梅尔），但总体上来说也是在为结构服务，制造混乱，引起悬念，关于真实和幻境、妻子还是影子的思维实验没有进行下去。

将其骨架提取出来之后便会发现《盗梦空间》和普通的犯罪类型片并无区别，拿一点科幻和心理学的脂粉不足以使其提升太多，相反因为结构的冗繁，使其对话太多，影像自身的表现力被削弱，整部影片有一种溢出的倾向。（要做话痨干脆做成《安妮霍尔》，要讲剧情还得学习《教父》，从诺兰几部显现的才情看《乡愁》、《阿玛柯德》肯定是他走不了的）
作为一个商业片，有票房就是成功。不过我可以预言，如果人类能再繁荣两三个世纪，科幻奇幻片主导市场一两百年应该不成问题，那时的观众会更加理性和有判断力了。
对存在的怀疑、虚无感和荒诞，这些本可以使影片不朽的东西，被潜藏在泛文本中，并流于表面，是很可惜的。

二、图方便的科幻设定——即不够硬，又没给软留下足够空间
1.通过一个便携式连接仪，所有人就可以在同一时刻进入指定某人的梦境，且他的梦境还可以是由另外进入的某人设计好的。
2.梦境可以无限深入（只要你配备足够强的安定剂、麻醉剂），且每一层的物理环境都只和上一层有关，各层之间不会互相浸透。哪怕是意识边缘区域依然不会出现违反物理常识的古怪现象。
3.整个世界最奇特的地方都好正常呀，一点都没有梦的光怪陆离感。

当然你可以说因为要盗取/植入，所以要制造一个和现实完全相同的环境，不能让对方感到自己在梦境，但是既然醒来也是要特定程序的（除非被杀死否则不到时间醒不来，在深层次意识死去还可能会滑落到意识边缘），其意识到是梦又有何妨。
菲舍醒来后自然也是将其当成梦，如果不是他便会展开调查，调查到这家航空公司属于他的竞争对手恐怕不难吧，那么齐藤的计划也就失败了吧。
也可以说即使是梦，也要制造的真实，越真实的环境在梦里他就信的越真嘛。也可以说是技术上的问题，重新制定一套自洽且不崩溃的逻辑是很难的，不如用现实世界的，但梦里的存在便和现实的存在一样吗？
诺兰正是用梦境和现实的一致性来达到混淆真实和梦境界限的目地，但这一做法过于刻意和忽略了梦的本质，倒不如采取赛伯朋克的背景（可以参考《黑客帝国》）那还更合理些。
导演也许也意识到了这点，在第一层梦境对抗潜意识武装时，一直用手枪打来打去，喜欢赌博那家伙点射了一下，把楼顶一片都炸了时说了句“做梦就要做大点”。
整部《盗梦空间》，梦都做的小了点。空间折叠下、玩个莫比斯环就不搞了，把空间翻滚下、扭曲一下时间、唤出幻想中光辉灿烂才有点梦的派头嘛。

不过最后我还是很能理解导演，他需要一个整一、易于理解可以卖钱的作品，无论哲学还是艺术上的追求都只能是附带的。
《盗梦空间》的意义也就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