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2

盗梦空间:现实傻逼呵呵地活在梦里

克里斯托弗·诺兰在之前用《记忆碎片》给我们带来感官冲击和逻辑颠覆之后，仍旧未过瘾，这次的《盗梦空间》更是一个建立在他十六岁时便思考研究的一个问题：梦境与现实。关于此类问题，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在自己的大脑中掠过，不同的只是这其中泛起的、拓印下的印记深浅不一。诺兰便在这些人人有所触及的领域里给出了一个假设，假设有人可以通过某个仪器进入你的梦境并分享其中的所有内容。在这个假设之下，电影尽可以在梦境广域的空间里设计出现实世界无法建立以及存在的事物。

“一个依附于存在主义世界的结构主义电影”，我想这是现在我能概括出的相对简单的对于该片的理解。不知诺兰是受制于萨特还是罗兰·巴特，或者两者皆有，他给了看客一层层的梦境，一个个看上去那么真实却只是梦的结构世界，在每个梦中却用存在去解构它，让我们置身其中，明明清楚，却又怀疑自己的感觉，是真实还是梦？

抛去影片开头柯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忽然出现在潮水中的大特写镜头，以及两个孩童幼小的背影，影片的走向看上去像是沿着一条稳定且清晰的路线。一个商业间谍，盗取的不是存在于现实媒介里能让人触及的商业资料，他所觊觎的是更为特别的：目标人物大脑中的意识。因为这个特殊职业，他失去妻子，远离孩子，漂泊海外并被雇主追杀。在齐藤（渡边谦饰）这个目标身上的失败，让柯柏再次面对逃亡，却又给了他一次救赎的机会，这个情节的铺陈也是让影片继续行进的契合点。接下来的内容从宽泛以及不严谨的角度来讲，简单明了：柯柏接受齐藤的雇佣，聚揽组员，准备进入齐藤最大的竞争对手的继承人费舍尔（斯里安·莫非）的梦境，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再不是盗取目标的大脑机密，而是植入思想，从而让费舍尔把梦中产生的思想带入现实之中，瓦解父亲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这种粗线条的理解里却隐藏着对于大脑与神经极具威胁的结构脉络。诺兰玩的如同是JK·罗琳般创造魔法世界的游戏，他在现实世界之外设计出另一个梦境世界，这就更能理解英文片名《Inception》的直译《奠基》的价值：现实是一个初始，一个开端，在这基础之上所构建的梦境源于现实，又囊括现实，超越现实。更复杂的，梦中梦的产生，又是一次在“梦的‘奠基’之上的随心所欲”，一直撒欢到那最边缘的，也是最复杂的潜意识里。

诺兰想要释义梦境比现实宏大和丰富的观点，从柯柏团队的最后一次行动的四个梦的层次，为这些梦之结构的存在，设计和取景中能看出些脉络。在一个萝莉（我无法抵抗的形象），亚莉雅德（艾莲·佩奇饰）的梦境设计下，他们在现实的狭小机舱开始将费舍尔带入这次意识旅途，接着便是一座废弃的仓库，延续下去是酒店，到第三层梦境中的更为广袤的山峦雪地，以及最后在潜意识中的世界，这个空间的延伸没有尽头，其中任何一个事物的存在没有任何解释，它看上去如此混乱不堪，毫无地理存在可言。这是在梦的繁衍之下又产生的梦境，意识在人进入到更深一个层次里，跳动地更快，幻像和不确定性也会更多。也是这种结构依附的关系，在上个梦境之下创造的世界，始终被上一层次影响着，因此有了在第一层梦境中的飞车追逐，有了当车跌入海中的那一瞬间，在下一个梦境中的产生的引力全失。因为这层依附和影响的关系，我们能看到亚瑟（约瑟夫·高登-莱维特饰）在没有引力的世界与梦的抵抗者追逐、打斗的场景以及如何让同伴在无重心引力的情况下做到意识的回归，即片子中称之的“穿越”。这几组精彩绝伦的镜头在这层逻辑铺陈里显得合情合理，虽然我们知道这是意识流和形式主义下的产物。

到了第三层，看客原以为终于快要结束这次意识对于现实冲击的旅程，可随着情节的深入，这原来又是一次“奠基”。因为费舍尔的意外中枪，柯柏和亚莉雅德不得不在计划之外进入潜意识里，那里有柯柏这个人物所有的症结所在——逝去妻子茉儿（玛丽昂·歌迪亚饰）。柯柏无法控制的潜意识的源头，正是他对妻子自杀带给他的罪恶感。如同几乎所有的艺术形式都逃脱不开爱情的掌控，对于影片，在表层脉络之下，藏着柯柏和茉儿这对恋人之间那个因为爱而产生的无法自拔，甚至可以称为“罪恶”隐性主线。我想这才是诺兰引导我们进入他一手打造的梦境世界的真实意图。柯柏终究要回到那里，救赎他的罪恶，也在向看客解释为何在有他存在的梦境里，经常出现与他作对的妻子和始终留给他背影的孩子。在这次行动之前，柯柏便尝试过植入意识，只不过他把妻子当做了对象。柯柏无法继续生活在他同妻子共同缔造的潜意识世界，便将“这只是梦境”的意识植入了存在于这层梦境中的茉儿脑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植入的意识像癌细胞扩散般地侵入妻子的全身，当他们回到现实世界，茉儿再也无法相信现实便是“现实”，她强大的意识告诉她只有死亡，如同她和柯柏在潜意识世界彼此握着双手，卧在铁轨上，伴着柯柏口中的“有一辆火车向你驶来，你要去远方，但你不知道它将带你去哪里，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将在一起”一样，才会摆脱这个梦境，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中。可惜茉儿的悲切在于，她这次所选择自杀再也没有柯柏的陪伴。虽然她在自杀之前做的事让柯柏陷入了无法回头的镜头，但她仍旧形单影只的从高楼坠下，伴着柯柏悔恨的喊叫，成就这个华丽却悲情的死亡镜头。

柯柏终究要逃脱受制于那个不真实茉儿的禁锢，回到他的现实世界之中，回到他的孩子身边。这又回到那个在此之前突兀的开头，柯柏神智模糊的被潮水侵袭，然后被带到一个暮年的老人面前，那是跌落在潜意识边缘的齐藤，他一直等待着柯柏的出现，带他离开这里。诺兰仍旧享受着他的游戏，毫无征兆地，柯柏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中，安全地过了入境安检，奔向他一直神往的天堂，这次他的孩子们终于转过了身，给他注入最为直观，最为存在的真实快乐。可我们又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另一场梦呢？如同先前影片中的提到的那样，对于梦境，你永远想不起你如何来到这里，柯柏的苏醒在齐藤缓缓拿起枪之后看上去仍旧毫无前景叙述。就像拥有一个开放性的结局是一本好电影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那样，这位70后导演借着柯柏的“图腾”周而复始的旋转，留下最后一个谜团。去猜想任何一种可能都是多余的，至少对于主角，他回到了自己的快乐里，不管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在现实与梦境之间，也许所要分辨的是，纵使梦境里又再多的欢娱元素：另人倾慕的同性或者异性的身体、金钱、权势或者逃脱这些原罪的简单快乐，最后我们仍旧要回到这个操蛋、混沌的现实世界里。如果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不相信周遭的不平和繁琐，那你就学着片子那样，攥着某个你制造的“图腾”，就像那个锥形陀螺一样，转动它，或许它周而复始地转动着，那么你会在众人的羡慕中逃离这个现实世界，去到一个不知名的空间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