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8-18

完美陌生人:三一律的实践与背反

在凯尔特神话中，Melusine因为囚禁了父亲而受到母亲惩罚，被诅咒下半身变成蛇，只有找到真爱共同生活才能恢复人形。但如果爱人背叛了Melusine，她就要忍受审判末日审判。此后Melusine以贵族继承人的身份帮助了伯爵之子雷蒙，与他结为夫妻，但雷蒙听信了妻子偷情的流言，没有遵守与妻子的誓言，在周六时偷看了她沐浴，并发现了她半人半蛇的真相，Melusine也就此消失。

Melusine的故事显然探讨了一个关于隐私和秘密的话题，誓言的被打破在这里还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Melusine的消失，是因为隐私的边界被打破，完整的自己呈现在丈夫面前。而这个“半人半蛇”的完整自己，不论是对丈夫来说，还是对她自己而言，都是无法被接受的。独自洗澡的誓言搭建起了一个隐私的空间，Melusine在这个空间中存放了完整的、多面的自己。但在婚姻和亲密关系中，完整而多面的自己显然并不具备被接受的可行性。

与Melusine的故事一样，《完美陌生人》也探讨了一个关于婚姻中隐私的故事。有关中产阶级家庭婚姻危机问题的影片并不少见，《完美陌生人》则以手机作为道具和切入点，让矛盾与问题走出了婚姻抑或亲密关系的既定框架，在一个更大的层面上探讨隐私与信任的问题。

在一个原本普通的婚姻问题剧的剧情结构下，《完美陌生人》有着极强的形式感，这种形式感来源于先锋派电影运动时期的德国室内剧电影。室内剧电影于20年代出现在德国，与当时盛行的表现主义流派相对，源于由德国戏剧导演马克斯·莱因哈特创造的术语“室内剧”，原本专指一种在小型剧场中演出的，恪守时间、地点、动作“三一律”的舞台剧，后来被卡尔·梅育转用到电影领域。曾被多次翻拍成不同国别版本电影的话剧《十二公民》同样也是室内剧电影的优秀典范。

“三一律”作为古典主义戏剧的经典律法在戏剧舞台上被反复使用，使得情节更加紧凑。当其被使用到电影中时，也因为电影与戏剧的相通性而得以发挥作用。除去影片开头的铺陈部分和结束的收尾部分，《完美陌生人》的主体情节基本都发生在罗科和艾娃这对夫妻的家中，固定空间让情节的发展可变性受限，但也让矛盾与问题更为集中。

七位多年的好友为了观看月食，以三对夫妻和一位“女友”发烧缺席的离婚男的组合形式出现在其中一对夫妻家中。在饭桌上，主人家的妻子艾娃提议大家玩一个分享手机信息的游戏。于是，饭厅便成为了故事的矛盾空间。在影片的大部分场景中，这7个人都被牢牢的钉在座位上，因为手机的信息、照片而牵扯出一连串的情节。

在这个以艾娃家为主要场所的密闭空间里，导演尽力对这个有限的固定空间进行了挖掘。以餐桌为中心的饭厅，是一个大家共聚的空间，承担起了生发矛盾、汇聚矛盾的作用。而能让艾娃夫妻单独聊天的厨房；男人们抽烟透气、交换秘密的阳台；女伴们发现丈夫出轨后，躲在里面反锁上门的洗手间，则成为了推进矛盾和剧情进展的相对私人的空间。主要的场面调度，都通过人物的运动来实现。

手机作为情节进展中产生矛盾的道具，是整部影片中的核心动力。它在制造意外元素的同时，于餐桌之上打开了叙事上的另一层空间，影片的固定封闭空间也因此得到了有限的拓展，出现了多层次的情节分段。这些潜藏的、处于不同时间线和人物关系中的情节元素，被手机聚合到了这个空间中，绞合出矛盾的风暴中心。在这个层次上，《完美陌生人》可以说完成了对传统戏剧“三一律”的践行——主要的情节、矛盾、人物与故事都发生在既定的、紧凑的空间与时间之中。相似的戏剧模式我们也可以在波兰斯基的《杀戮》中看到，在代表中产阶级的两对夫妻之间，手机同样也被用作拓展空间的工具。

那些在众人吃饭聊天时候打来的电话、发来的短信，成为了这个聚会场景中的介入元素。每一个电话和短信背后，都藏着另一个叙事空间和另一条情节线。科西莫的情人打来电话说自己怀孕了，珠宝商打来的电话印证了科西莫同时还与艾娃有私情。而佩普和莱勒交换手机后，则让莱勒和佩普交换了身份，从“出轨的丈夫”，变成了多年好友都难以接受的“基佬”。

手机在这里，被挖掘出了拓展空间道具之外的另一层意义，它就像Melusine独自洗澡的浴室，成了存放隐私、存放完整与多面的个人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那些在好友、在夫/妻、在女儿面前都无法展现、充满欲望的自己的多面像被整合、回归成了完整的自己。手机既是隐私与个人的庇护所，也是个人身份的掠夺者。仅仅是交换了手机，佩普和莱勒的在性取向层面的社会身份就被对调。手机以一种现代社会的科技成果的表征，对个人身份意义进行了剥夺与取代，真实的个人则掩盖在这些电波与数据流之下。当手机的秘密被窥探，庇护所的大门打开，个人在这些外在空间中的意义也就被取消了。

但《完美陌生人》在对“三一律”进行践行的同时，也以某种平行时空的巧妙可能，对“三一律”本身进行了背反。影片结尾，我们会发现整个影片叙事中心的游戏环节是虚构的。男主人罗科换回了游戏开始之前的蓝衬衣；发现丈夫出轨、新婚的比安卡放下了头发，擦掉了口红；艾娃摘下了比安卡老公科西莫送的耳环；卡洛塔穿回了内裤。聚会前看似生活细节的对各人出轨细节的铺陈，由此与结尾形成呼应，同时也构建出了一个“理想”的现实时空。之所以说其“理想”，是因为在这个时空中，游戏并没有发生，出轨切实存在，但却以暧昧不明的补救方式完成了对家庭关系和婚姻关系的回归。这种弥补式的回归，在维护隐私的同时，也佐证了婚姻关系所需要的忠贞的合理性。在已然存在的欺骗与沟通失效面前，这种补救行动比欺骗本身更加虚伪，它甚至本身就是一种欺骗。这样的设置，使得影片首尾的生活片段在打破“三一律”的同时，也同游戏环节的想象与虚构对应起来，让现实时空也蒙上了一层空想的虚妄色彩。

原载《电影世界》2016年8月刊

尴尬！自拍不慎曝光出轨

完美陌生人Perfetti sconosciuti(2016)

6.0

8.5 7.7

又名：完美谎情(港) / 波动的信息分享 / 晦星来的那一夜(豆友译名) / 月食来的那一夜(豆友译名) / Perfect Strangers

类型：剧情喜剧地区：意大利

年份：2016 语言：意大利语

上映日期：2018-05-25(中国大陆) / 2016-02-11(意大利)片长：97分钟

主演：马可·贾利尼卡夏·斯穆特尼亚克爱德华多·莱奥阿尔芭·罗

导演：保罗·杰诺维塞编剧：保罗·格诺维瑟 Paolo Genovese/菲利波·博洛尼亚 Filippo Bologna/保罗·克斯泰拉 Paolo Costella/宝拉·马米妮 Paola Mammini/罗兰多·拉维洛 Rolando Rav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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