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12-27

匹诺曹:包裹着狗血脑残爱情戏糖衣的国民教材

开篇之前，先请本剧的朴慧莲编剧受下我的膝盖。

到了年末，很多的描述都可以很有底气地加上“今年之最”这样的词组。
虽然这一部戏还有6集才结束，但我得说这是我今年看过的韩国电视剧里的最佳剧本。

2014年韩剧当中有很多豆瓣评分8.0以上的优秀作品，年中有暴露智商和想象力的悬疑推理剧《神的礼物-14天》和明亮清爽的精神健康科普剧《没关系，是爱情啊》，后来又有了短小精悍但节奏重促的犯罪警匪剧《坏家伙们》和讲述平凡上班族如何在社会匍匐前进探索生存之路的《未生》……在这些高难度剧本和高难度制作的映衬下，《匹诺曹》的爱情线弱爆了，无非就是“你妈妈害得我家破人亡所以我再爱你也不会跟你好了”的狗血剧情。大家提到爱情片，觉得至少要满足女观众们的意淫情结才算是合格的爱情片吧，比如《需要浪漫》系列的编剧郑铉静的新作《恋爱的发现》那样，女主角只需要苦恼如何在颜值金值和个性都爆表的男一男二之间做出选择就好。如果从这样的维度来评价，《匹诺曹》根本不合格。
所以我要说的就是，编剧根本不是在写爱情剧，而是假装通过爱情剧，向观众输出自己对于社会事件、民间疾苦的观察和悲悯以及对媒体行业的透彻理解。

由此看来，天朝教育之所以阻难重重，是在于太实诚、太不懂得包装啊。
同样的正向价值观，我们只会通过喊口号和公益广告来洗脑，而韩国编剧则是请来九头身长腿欧巴在卖萌卖深情的同时，顺便教会你什么是“做人要正直”以及“记者要敬业”，让年轻一代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崔达布和朴仁荷的三观熏陶。

但这都不是我评这部剧为年度最佳剧本的主要原因。
而是因为，它企图用20集的篇幅来回答一个重要的问题——记者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它的难度在哪里？社会对于这个角色的诉求又是什么？

关于前两个问题，在柴静的畅销书《看见》里有很好的描述。
我不是记者，我想我顶多只能回答第三个问题。
我希望能看到反映真实而不是妄加评断的新闻，我希望看到有深度有价值的新闻。

那么真实，它到底是什么？

柴静在自己书里提到，【真实是很丰富的，需要有强大的能力才能看到，光从恶中看到真实是很单一的，人能从洁白里拷打出罪恶，也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
拿《匹诺曹》的剧情和角色来陈述的话就是——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一个小男孩的奇载明，和以牙还牙以命抵命报复当年三个案主的奇载明，都是同一个人。有着温煦微笑的奇载明，和有着狰狞眼神的奇载明，都是同一个人。
真实的事件，真实的社会，真实的人性，都是立体的。
而新闻，则是人的选择的结果。

所以真实为什么难，难就难在当你闭起双眼摸到鼻子的时候，并没有冲动地下结论说这就是大象，而是多方位的、多层次地去探索和持续地接触，直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时，你才能进行推断。这个过程稍有不慎，都会对某个人的人生带来重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影响。
如果不是一直抱着探寻真实的心，就会在关键时刻败给思维定势，也许就不知不觉地成为加害者。

我不是记者但对这个问题却十分感兴趣，因为你问一个记者什么是真实，就如同问一个心理咨询师什么是中立一样。
这个问题的尽头，是直指人性的脆弱和善恶的。
人性的限制使我们无法到达绝对真实或者绝对中立的境界，但是，它值得我们努力去无限靠近。

【真实，是无底洞的那个底。】——柴静

当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标题党新闻的时候，当社会上阶层之间的冲突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地时候，当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我们也许会很简单粗暴地指责这条新闻的记者或编辑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当医生要求记者编辑对自己的职业多一分宽容和体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否已经宽容和体谅了记者的难处了呢？

我看未必。

我说这是年度最佳剧本，是因为它为我们带来了认识。对一份职业，甚至是对整个行业的认识和思考。
这样的主题是非常具有普遍性、挑战性和现实意义的，虽然我并不是说编剧对职业或行业的认识就很透彻很丰富，但是看她对道德的探索、对情感的探索，对人性的探索，都能看出一名编剧的企图心。

她逐步解开了人性更复杂的一面——
自诩正直善良的崔达布为了摧毁仇人，也几乎捏造事实、成为自己最不耻的那一类人；
不能说谎的朴仁荷因为对崔达布的愧疚，几乎成为陷害自己妈妈的帮凶；
学霸安灿秀嫉妒出尽风头的崔达布，所以四处散播谣言；
面对就别重逢的女儿也说出狠话的宋车玉，私底下其实支持女儿去追梦；
看似单纯和善的徐凡潮妈妈，其实主导策划了重大的阴谋并且毫无悔意；
还有新闻报道里那个拼命减肥结果猝死的女人，不是为了美貌而是为了拯救孩子的命；
贫寒的父亲为了不让孩子遭受歧视和暴力，偷窃了一个名牌包包结果被起诉……
爱和恨是交织的，善与恶是交织的，脆弱与坚强是交织的，真实与虚伪是交织的。
编剧将这些对立呈现了出来，交给观众自己去体会和评断。

从立意来说，《匹诺曹》和《未生》都很能反映现实（请不要吐槽匹诺曹这个症状一点都不现实这个梗……也不要吐槽我亲娘没有朴仁荷她娘那么冷漠凶狠这个梗……更不要吐槽错位四角恋的梗……这么数下去整部剧都是梗了TAT），但是《未生》实在太缓慢太压抑了，《匹诺曹》相对来说节奏明快起伏明显力度适中所以更合我心意，笑点（比如长相严肃的崔达平在幻想俩主角的甜蜜日常时明显画风就不一样了）和泪点（比如奇载明受重伤后以为自己拯救了弟弟所以喃喃自语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的瞬间）都很能戳中观众的心。

不过接下来还是要看最后6集的剧情走向。
从用力过猛的第14集看来，奇家冤案会是贯彻20集剧情的重要线索（开始时我还误以为整部剧会围绕两兄弟的善恶斗争展开），这个方向挖下去，到底能挖多深，终极Boss就是朴罗莎吗？宋车玉还会有更多的脆弱和温情甚至是苦衷吗？两大新闻局对同一个事件的报道能有多大的分歧？

我拭目以待。

【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认识。唯有深刻地认识事物，才能对人和世界的复杂性有了解和体谅，才有不轻易责难和赞美的思维习惯。】
——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