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扫黑·决战》不只是一部既初生牛犊 又初出茅庐的现实主义官方电影

副标题 如果让“前”精神病人“宋佳”成为《风雨云》最主要的真相阐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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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黑·决战》看片名，就很容易知道影片讲的是什么，就算加了个墨点，还是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当然由相关职能单位来指导，推动拍摄，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会很专业，也很有话语权的。豆瓣上对于此片的简介，头一句话是“国内首部以扫黑除恶行动为题材、展现全国扫黑办督办案件的影视化作品”，不知道在其它宣传平台上是否也是这么写的，但至少在我看来，除了早年港台拍的《黑金》，还有王晶拍的那些跛豪雷洛电影，特别是最近的《追虎擒龙》，还有内地后来曹保平的《光荣的愤怒》，娄公子导演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等片，讲的都是差不多的案件，区别可能就在于是否突出了“扫黑办”……

我当然对于扫黑办不够了解，但要表现一个专业的执法部门，侧重点其实不在于一案一办，就是说，不同的案子，不同的处理，这听起来似乎很机动灵活，但显然不够专业。用电影来表现此类故事，也是如此。扫黑办应该有一套或多套办案程序，涵盖所有可能的黑社会组织形式，以及黑白官商勾结的可能性，而不是钦差大人来到地方，然后见招拆招。就好比规范化的厨师，菜谱是数据化，正规化的，而不只是依赖于大厨所谓几十年的手感与灵感。

老实说，这种扫黑的故事，套路极重，而且常常会偏向于黑道的视角，王晶翻来覆去拍的那些“扫黑警”故事便是如此，到最后其实没有廉政公署什么事儿。更要命的是，即使是到了当代背景，比如之前那部所谓救市之作《无间道》，不管是曾志伟与黄秋生的关系，还是前者去泰国贩毒的九死一生，以及核心概念里警匪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质上还是警黑不分的“陈词滥调”，不由感叹，香港观众和电影界，到底对于过去的黑帮峥嵘岁月有多怀念？而对于伟光正的廉政公署，又有多么“不屑一顾”？但应该还是廉政公署，而不是黑帮文化，才是香港的核心价值之一吧？而在此之前，不是没有反黑组的存在，但收效甚微，黑帮很快卷土重来，真正的不屑一顾，而廉政公署跟一般反黑组的不同，应该才是大家需要正视，学习，以及怀念的。至于《黑金》，虽然因为是麦氏兄弟主创，一些细节与言外之意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最后的“碟中谍”大战，“梁家辉”的夫妻情深，还是让人咋舌，这部电影再怎么样，都还是把这故事当作一个单独的反面案例来看待，而不是一个真正有“上下文”的社会事件。反而因为永胜的出品，让这个扫黑的故事，显得有那么点另类与个性在，而这种另类与戏剧性，可能也相当于曾出演《黑社会》续集的尤勇，出演在《扫黑·决战》中。

而内地这边呢，曹保平当年的代表作《光荣的愤怒》，如果去掉时代背景，还有手机什么的，真不用改什么剧情，就是活脱脱发生在任何时代的农村反恶霸故事，什么时候没有聚众麻将，何时没有假冒伪劣私盐，哪个朝代没有强抢民女？当然也同样不缺冲冠一怒，不明哲保身，为民请命，追虎擒龙之人……

但问题是，这样讲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事，都能称得上是历史“样板戏”了，难道还得继续这么讲下去吗？就没个完了吗？难道时代变了，通讯方便了，觉悟与文化程度提高了，扫黑故事就没有什么改变吗？

有，《扫黑·决战》里有房地产小开发商，资金链断了，去借高利贷，但实际上这几拨人都是一伙的，之后害死他老婆，他实在没办法了，劫持了当初介绍他借高利贷的那位，还网上直播，而所要求的其实是“讨薪”。我承认这是通讯带来的“便利”与不同，但问题是，这种便利可不是扫黑组创造出来的，而这个情节又差点成了此片矛盾最激化，最起关键作用的一场戏。

虽然涉及到官场黑帮的大爷与大佬，一般智商，特别是情商都不会低，因为得时时注意和算计着别人的动作与反应，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但问题是，此类故事不仅套路，而且智商与情商，都不如现实中人物本身来得高。找替罪羊，表面搞好关系，走“群众”路线，到更上级打小报告，栽赃嫁祸，而正方这边无非是将计就计，在不同坏人中间搞内讧，黑吃黑，安排眼线卧底，或者自己假死……无非是这些，当然还有如古龙武侠那样，最后跳一个终极大反派出来，而之前是慈眉善目的。但这种跳出来，实在是称不上反转。

张颂文老师之前演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是一个早死的反派，后来穿插出现在闪回中，显出更坏，更猥琐的人格特质。《风》也是个典型的官员腐败的故事，只是秦昊演的角色是否能定性称为黑社会，那值得商榷。因为导演娄公子对这种幕后关系的兴趣，似乎只停留在两性关系上。秦昊演的看起来就是个本身“出口转内销”的商人，他凭什么生意做这么大，而跟张颂文之间具体的合作细节，都没怎么披露，至于宋佳的角色，则真的如出场时那样，好象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一样，秦昊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张颂文？本来这段关系，就如同吕不韦与异人，赵姬的关系，但问题是，异人最起码是有可能成为秦王，所以吕不韦才会下这样的注，放那么长的线，而张颂文的角色何德何能，秦昊需要费这么大的劲来指望他？到最后，秦始皇是把吕不韦给逼死了，而处在嬴政位子上的“马思纯”，则对吕不韦印象不错，而对张颂文恨之入骨，至于井柏然的角色……我个人认为这反正已经超出了让审查删减来背锅的境界了，与其说是一个讲扫黑反腐的故事，还不如说是一部谈扫黄倡廉的电影。

我个人觉得，既然娄烨一直追求那种如梦似幻的氛围，那与其拍那些社会新闻镜头，多到足以变成一部“网页”电影，那还不如把所有的阐述视角，都分配给宋佳的角色。比如说，虽然张颂文死了，但秦昊就是能逍遥法外，而唯一的突破口是宋佳。但问题是，她有精神病史，说起话来有时靠谱，有时很胡乱，不足为据。但没有跟宋佳发生关系的井柏然就是相信宋佳，相信在她的话里，能提炼出真相来，于是宋佳有了一个相信她的听众，她在审讯室里娓娓道来，说出来的往事，可以更加匪夷所思，更让人难以置信，就如同现在很多人喜欢说的，现实比电影更荒诞，那可能真的是真相，即使是从宋佳这么一个前疯子的嘴里说出来……我个人觉得这样的思路与结构，难道不是娄烨一直想“追求”而未果的氛围吗？难道不比现在想到哪，剪到哪，晃到哪，而故事本身真的像公交车到一站，拍下脑袋，然后继续往下开，而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吗？

再说回《扫黑·决战》，古龙式的终极反派是谁，不重要，各种所谓的见招拆招，道高一尺，也没多少新意。最重要的是，主创得承认这不是一件新鲜事，不管它发生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由哪位著名演员，老戏骨来演，而是要给主体案件，加上至少一个层次，与上下文。而不是一上来就某地发生什么恶性事件，有黑社会嫌疑，于是扫黑组派人下去，绝不姑息，但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之前提过一个想法，当然也算不上有多新鲜，但思路应该是对的，那便是：某地不久前打掉一只大老虎，但没过几个月，新上台的官员又被人举报揭发，甚至情节比上回那个更严重。扫黑组将信将疑，因为现任官员在之前的扫黑中还帮过忙，出过力。另一方面，为了得到关键证据，扫黑组不得已之下还得去牢里，找之前被打下来的那只大老虎，希望他能协助调查，戴罪立功……这样的会面，就比通常的“打哑谜”，装腔作势，会有意思一些，而这样的“上下文”设置，即使最后现任官员是无辜的，是被人打击报复，栽赃嫁祸，相信也不会让影片显得冷场，反而更有特色一些，而且还对应了《扫黑·决战》最后张颂文角色所说的一句话，这话同时也在预告片中出现过，所以应该算不上剧透，那便是：下一任，你确保他就是个好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