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12-09

夏目友人帐:绿荫间

夏目抬起头，侧面是秀美的线条，温柔的双目望向远处。天空好蓝好高，云朵好像猫先生又圆又胖的短尾巴，悠闲的一晃一晃。身旁的傻瓜二人组，嬉笑吵闹着跑出几步，然后回过头来喊“夏目你怎么了？”书包在他们身前荡荡悠悠，细小的汗珠沁在鼻尖发着清澄的光。路的另一边，有眉清目秀的少年躲在树后怯生生而好奇的盯着他。一阵清风吹起，落叶卷过衣角，又都不见了。“没什么。”夏目撒着小小的谎言。“真是奇怪的家伙！”友人毫无顾忌的抱怨着，又挥起手奔跑起来。小桥下溪水哗啦啦的流淌而过，鹅卵石上有着清晰而美丽的纹理。远处森林映着浅绿和深翠，鸟儿鸣叫虫儿飞，空气里混着不知名花儿的清甜味道，太阳快要下山了。他说，每一天都是如此幸福。

夏目是个奇怪的孩子。小朋友们向老师打报告，他们指着空空如野的地方，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夏目却说有东西，又在骗人了。他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大家都看不见。那个长发独眼的妖怪正吐着舌头嘿嘿的笑。可没有人会相信。他垂下了头，孤零零坐在秋千上，从清晨到黄昏，只有吱吱呀呀的轻晃声单调得一成不变。脚下的沙丘爬过四十二只蚂蚁，他的眼泪落在上面湿了两个小小的坑，它们伸出触须碰了碰，又绕行而过。等脖子累了微微扬起时，有位大姐姐坐在了旁边，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眼。每一天每一天，她陪着他，并排而坐。夏目偶尔说几句话，她只是默不作声或轻轻的摇摇头。他低着头只能看见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手指纤细而苍白，骨节处有着浅浅的青色小窝。夏目就想起，还隐约记得妈妈微笑时脸颊上泛起的小小旋涡，轻轻抚摸他的头的手，比大耳朵的长绒帽还要柔软和暖和。可有一天老师走过来说，“夏目，不要一个人坐着，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吧！”他转过去望着她，她微微抬起脸，露出的双眸里，有比大海还要深的悲伤颜色。

等到夏目再次想起那些零星往事的细节时，他已经从一个亲戚家辗转到另一个亲威家，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穿起高中制服，做了好好学生。他总是有点睡眠不足的爱犯困，被两个嘻哈好友说又在发呆了，然后对着他们温柔的微笑。只是再也绝口不提那些他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妖怪，无论面目狰狞还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全部无视。直到那本乱糟糟的涂鸦册交到他手上，他们说，那是外婆的遗物，封面上写着《夏目友人帐》。

所谓友人应该是什么样，夏目想。可以分享悲伤和快乐，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玩耍，在斑驳清凉的树荫下，背靠着背，一边说着不知所谓的话一边沉沉的睡去，梦里轻风抚过，有好闻的味道。一只瓢虫飞过来，他捏起轻轻放在他的颈间，他嗯嗯丫丫的醒了，上窜下跳的扑过来，叫着夏目你个混蛋。那就好像沾在花蕾上露珠折射出小小彩虹一样的甜蜜梦境。他看着在草丛间嘿咻嘿咻追逐着蝴蝶的胖猫，轻声叹口气，随手拔起一根狗尾草，左摇右摆。猫先生立刻转移了目标，两眼贼亮，扬起暖呼呼的肉垫，却咕噜噜滚倒在草间，毛茸茸的耳朵上绽开了零乱的碎色小花，还在扑楞扑楞的轻微颤动。这哪里是什么强大的妖怪！那么铃子外婆呢？那些被她收藏在友人帐上妖怪的名字，从细弱小妖到神明，他们可是她的友人？在妖怪那长长的好像永无止境的生命里，可曾记得与人类女孩的小小约定？风呼啦呼啦的吹起，远处森林荡漾着绿色的波涛，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微笑的跳起舞。在那高高的顶端，有少年眺望着远处闪闪发光的大海，如同铃子所说的一般美丽，只是大恐龙和那位友人一起沉睡了。

从最初开始被妖怪追逐着抢夺友人帐，到后来习惯了半夜里轻声的叩窗声。即使觉得无可奈何的麻烦，却不知不觉总要停下脚步。比如给渴倒在地的河童浇一瓶水（-_-为什么第二天又会渴倒在相同的地方），比如给抬着轿子的小妖们铺一条路（-_-为什么就没有妖会知道可以绕行）。牛头和单目，每天清晨咶噪的叫着“老大老大”，其实眼巴巴的看着想要那些零食。小狐狸戴着草帽，背着袋子，一路从森林到城市。他牵着他柔软的小手，那幻化成人类的细长手指，微微跳动着和他的金发一样温暖的光芒。而长着龙角的小小玉儿，咬着猫先生的尾巴满屋跑，撕了一地的碎屑筑成一个巢，她招招手，想要最亲近的人一起住进来。插着两片草叶做耳朵的雪兔，吧答吧答的掉着眼泪，夏目担心他会把自己哭化了。什么时候，他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填满心间的缝缝隙隙，即使是别人都看不见的妖怪。夏目闻到呛人的烟草味道，美妙的琴音在空气中划过涟漪，有巨大的身影挡住了绽放璀璨烟花的夜空。可为什么唇边会挂起浅浅的微笑，就好像那天剪影似的天空是一生以来最美丽的。

那天，在森林，田沼同学说，“真羡慕你”，一脸的怅然。
那天，在温泉，名取先生说，“对不起，已经习惯对人说谎了”，他要除妖。
那天，在湖边，萤说，“他再也看不见我了”，她挽着他的臂，轻轻靠在他身旁。
那天，在绿地，狸追说，“因为我喜欢人类啊，所以再也不会去人类那里了”，他温柔的氤氲起雾气，好像下一场彼岸的雨。
而夏目说，他害怕离别，然后挥一挥手，看着小玉飞翔进云霄。

夏夜里，漫天飞舞的萤火，她落在看不见她的恋人的指尖，一闪一闪说，“喜欢”。冬天的时候，阿姨在雪兔旁边做了一只小小的小雪兔，它们依偎在一起，就像玄和翠，融化了的雪水泛起亮晶晶的光。于是等到春天，夏目在森林前撒下一片花籽，等它们开出七种颜色，也许就有什么会回来，也许还会有什么永远不变，就像，现在幸福的每一天。